黄河散文

黄河散文(精选20篇)

白银写意

文/牛勃

会宁

一个寄予理想,寄予希望的诗意般的名字;一个镌刻在中国革命史册中,注定将和山河一样不朽的名字。会宁,晚霞掩映着会师楼,掩映着纪念塔,掩映着你庄严的古城,只从鸽子飞翔的风笛中撒下依稀的哨音时,你,多像一位沉思的智者,让高原的风,一次次轻拂你滚烫的思绪。

八十多年前,你以宽阔的胸怀接纳了一群南方的勇士,那些衣衫褴褛的领袖、将军和士兵,仅仅一年后,在你的怀抱里,几支红色的铁流手臂相挽,结成我们民族新的长城。会师会宁,天下安宁,气势磅礴的中国革命史在会宁翻开新的一页。会宁是终点,又是起点;是里程碑,更是纪念塔,是中国革命山脉一样卓绝的风景,让所有的逐梦者因你感动。

紧握的手结成塔耸入云霄,一、二、四方面军长征的传奇挂满每一间阁楼。会师楼伫望着沧桑的历史,那是对于信念的坚守,纪念馆以一件件真实的文物复原生死鏖战的情景。冲的高呼,杀的呐喊,从南向北的军队像红色的洪流。更多的是无声的,以最简朴、最本真的形象,在缄默中见证着领袖的手泽、将军的血迹,和一个个无名勇士对于中国革命钢铁般的憧憬与坚信。

会宁啊会宁,当你用黄土般深厚的记忆为中国革命作注时,也用你的沧桑巨变佐证着中国革命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的传奇。

黄河石林

从风的刀尖上诞生,在雨的沐浴中永恒。是一片涅盘的森林?还是黄河水汹涌澎湃的另一种幻影。

一道峡谷,一道封锁和突围最壮美的写真,峡谷折服于河水的英勇,削壁以鬼斧神工的造型列阵。这是两道石质的画屏啊,每一座山峰,每一座山峰的皱褶里,都在涌动生命的诗情。

峡谷蜿蜒,像一首深情而舒缓的乐曲;河水清澈,分明要带走迷人的风韵。石笋以葱郁张扬生命的活力,石柱以擎天而立的傲岸将英武的雄姿展示。河像明镜倒映峡谷,峰如波涛澎湃奔涌。雄狮当关,又怎能阻遏黄河的脚步;猎鹰回首,在用怎样的惊心动魄留下惊鸿一瞥;大象吸水,多像顾影自怜;千帆竞发,分明再现中国革命摧枯拉朽的气魄;西天取经定格成银屏上降妖伏魔的剧情,仰首问天的三闾大夫更是将泽畔行吟的孤愤,高吼成穿越历史的《天问》,让汨罗、让长江、让黄河在历史的峡谷中脚步如此沉重。一个景点一幅画,一幅幅石头的画啊,就是母亲河美丽的尊容。

石头变成森林,森林用石头造型,阿诗玛的故事鲜活在南方的记忆,花儿与少年的爱情、筏子客与黄河女的传奇在石林的叶隙间传颂。黄河石林,你注定要在九曲回肠的缠绵里,在一泻千里的奔流中,在龙湾绿洲与坝滩戈壁让人匪夷所思的隔河相守中,让一种情,一种景,一种情和景自然天成的交融,让景泰,让黄河,多了许多神奇,许多感动。

流动的黄河,和在静态里流动的景泰黄河石林啊,就这样,在时光的流动中,让美,定格为不朽和永恒。

大河奔涌浪底情

文/段延青

夏日,来到小浪底水库风景区。伫立观景台上,见大坝巍然屹立,万顷碧波荡漾,水鸟展翅飞翔,岸边绿树繁花,心头不觉涌起缕缕情丝……

父亲是原水利部黄委会勘测规划设计院的电气高级工程师,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生活在洛阳黄委会家属院里的我,听到频次最高的一个词就是“小浪底”。这是黄委会地质勘探队的外野队驻地,任务是长期驻外进行小浪底的地质勘探工作,为下一步的黄河小浪底水利工程打好基础。

父亲说,中国的长江、黄河两条大河治理好了,就能天下安澜,国泰民安。毛主席视察黄河时指示:“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听到那些话我很是激动,父亲和他的同事们所从事的事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们不就是当代大禹吗!

那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子经常溜到单位大院里玩耍,每年的汛期,我们会看到标着“防汛指挥”四个大字的汽车来来往往,车身上还溅有斑斑驳驳的黄色泥点,听说这些汽车经常要往返于小浪底工地和洛阳之间。

终于有一天,我也能去小浪底了!驻守小浪底的地质勘探队在电气设备运行中遇到了技术上的疑难问题,我父亲要去那里查看情况。暑假在家的我便央求父亲带我去小浪底开开眼界。

我们坐着小船从黄河南岸到北岸。眼前看到的黄河水深流急,浪花飞溅。听了船工的介绍,我知道了九曲黄河自青藏高原出发,一路奔腾,水流湍急,到了孟津小浪底村,就出了最后一道峡谷,河床变宽,水流渐缓,河面只能卷起小小的浪花。人们就把这里称之为“小浪底”。

父亲后来还在小浪底工地驻守一年,为外野队的职工们讲课,进行技术培训。

再后来,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正式实施了,小浪底村移民了,小浪底工程国际招标了。小浪底,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名字响彻了全世界!

开工的炮声响彻古老的黄河河谷,在全世界的瞩目中,黄河小浪底工程开工建设了。

有一次我到工地上,山河完全变了模样,原来到过的小浪底村不见了踪影,有着2米多高巨大车轮的工程车在工地上来回穿梭,突击队员手持手风钻作业,宿舍区还有一排排专家生活区,居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水利、工程类专家。站在这片沸腾的土地上,我想象着小浪底的未来。

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终于建成了,治理黄河的千秋大业又迈出了重要一步,父亲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如今漫步坝底公园,看到“小浪底”三个巨型大字嵌在堤坝最上端,撼人心魄。这座连接南北岸海拔281米的大坝, 是治理黄河下游水患的一道牢固防线,是中国水利建设史上最大的土石坝,是新世纪治黄史上的一座丰碑。

小浪底工程的调水调沙功能如今也演变成了充满诗意的观瀑节,成为小浪底一张靓丽的名片。每到一年一度的调水调沙时,小浪底水库开闸放水,刹那间,黄河之水天上来,瀑布如巨龙奔腾而出,惊涛拍岸,云烟升腾,气势磅礴,蔚为壮观。

沿景区道路前行,碧水苍岩,绿草繁花,草坪园圃,飞瀑翠竹,曲径通幽,让人流连忘返。而流淌不息的黄河水过滤了泥沙的浑浊,变得清冽澄澈。河边,那沧桑的古柳虬枝张扬,柔韧的蒲草从《诗经》里走出,吟唱着千年的诗句,河上弯弯的拱桥让人恍如置身江南水乡。

望着小浪底气象万千的浩渺水域,我知道,天下安澜,造福苍生,这正是黄河儿女的初心所在。

回味着小浪底数十年的变迁,我万分感慨。在这片神奇美丽的土地上,炎黄子孙们战天斗地,百折不挠,敢教日月换新天,能让沧海变桑田,用热血和生命、智慧和汗水谱写了华夏文明新的篇章。新时代里,我们将以小浪底精神,用我们的民族自信,奏出世界文明的最强音。

黑 池

文/朱门之子

黑池其实并不黑。

荡漾着碧波,黑池一年四季都沉醉在黄河的身旁。哪怕岁月流转,时而和风煦煦,时而骤雨初歇。

黑池其实是一个湖泊,紧靠黄河南岸的湖泊。驾车前往,出开封市区后只需半个小时,即可一睹她的芳容了。要问她面积有多大,不知道!只知道春日农人三三两两在湖边走过的时候,一眼望不到边;要问她的水有多清,不知道!只知道你在阳光下走近她,岸边可见水草游鱼远处可见湖面映出的蓝莹莹的天……

黄河开封段属于地上河,又称悬河,据说高出城区地面7米。自从1952年伟人毛泽东在黄河42坝上大手一挥,号召“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黄河防汛的事情年年都没有松懈过。黑岗口就是一个险工!当初曾不知“险工”为何物,后来一想:“险工”不就是“抢险工程”么!高筑的堤坝,成摞的石头,构成黑岗口险工的主体。

黑池缘何叫黑池?因为她就在黄河黑岗口险工附近!只要提灌站的闸门开启,黄河之水便奔涌而出,打着漩涡南下,再折向东南……借助引水河道,黑池伸出热情的双手,将这些千里外的来客一一挽留。于是,原本浑浊的黄水,也被黑池的热情所感染,淘尽一路仆仆风尘,撇下泥沙,汇聚在这里,汇成了一湖明媚的自然风光。

黑池还有一个名字叫黑岗口水库,属于黄河湿地保护区的一部分。但我还是喜欢把她看作湖。经历春天的洗礼,黑池仿佛已经走过青涩的季节,开始变得大方成熟。湖边有荷,荷叶田田,荷花众星拱月般被捧出水面,红色、白色,展示出最美的姿态……芦苇的身姿俏丽挺拔、罗裙碧绿青翠;蒲苇一丛丛,一片片,生机盎然。你可以想象,此时撑一只小船,在湖面上悠闲地划过,清风徐来,该是何等潇洒,何等浪漫,何等地富有诗意!

湖边的大杨树上,小鸟在飞来飞去,声声鸣叫,关关雎鸠,表达各自的心声。湖面上,一群黑灰色的小野鸭凫在水上嬉戏,不知人间愁滋味。体态优美的白鹭,宛如伊人停在水中央。还有湖边飞来飞去的蜻蜓,还有水面掠过的不知名的水鸟……这里当真成了鸟儿的天堂?此时,若有小船在此穿行,倘若惊了这些湖的精灵,打破了水面的宁静,岂不罪过?罢了,不要小船也罢!用心在湖面上徜徉吧,张开翅膀,让自己飞,掠过阳光洒下的点点碎银,游遍黑池的每个角落,那岂不也是一种尽情的享受!若在夕阳西下之时,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文人雅士,挥动衣袖,吟一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岂不也顿生诗人的豪情?

至于夜晚悄悄到湖面上串门儿的一弯新月,或者水面上落下的一湖星辉,那就留给水中的鱼虾儿、湖边的树木、湖面的清风去享用吧!

我只是漫步在湖边!脚下是乡间土路,路边有野花野草,另一侧是田地。

弯弯而高高的黄河大堤就在湖的北面,站在湖边就能看到大堤上来往穿梭的小汽车和货车;湖的南岸是一个村庄,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村子里的农人熟悉黑池肯定就像熟悉自己的房子和锄头一般……最让人羡慕的,当属黑池西北方向那个叫做南北堤小学的小院落。远离村居,自成一统,在湖面清风吹拂中朗读优美的课文,在湖光映射中亮起青春的歌喉,这些执教鞭的老师一定是幸福的;走在湖边上学放学的路上,一年四季陪伴黑池景色的变幻,这里的小学生一定是幸福的。

黑池其实并不黑。不仅是天然的一幅幅风景,更因为她是一湖生长幸福和快乐的源泉,成为一座城市的水源地。

沿着河走

文/素素

很早以前看过一部美国电影,片名叫《沿着河走》。后来还想找这部片子看,却无论如何也搜不到。脑子里模模糊糊记得几个零碎的片断:一个白人女子被印第安人掳到部落里,她想方设法逃了出来,却不知该往哪儿走。惊慌绝望中,看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先是沿着河跑,后来是沿着河走。结尾自然是好莱坞一贯的套路,女子与家人大团圆。

主要是喜欢片名——《沿着河走》。因为人类就是沿着河走的,文明也是沿着河走的。古巴比伦工匠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筑起了令世人叹为观止的空中花园;古埃及法老在尼罗河畔建起了神秘不朽的金字塔;古印度哈拉帕人在印度河流域写出了世界上最长的史诗;华夏祖先在黄河两岸种出了世界上最茂密的庄稼……据DNA测定,人类的始祖都来自非洲,先后曾有三次成群结队地出走,终于在欧亚大陆进化成了古人类学意义上的现代人。沿着河走,在河边定居,其实是基因自带的祖先记忆,却创造出了四大文明古国。可叹在于,他们是沿着大河走,五条大河至今仍在流淌,只有华夏民族一脉相承的子孙还在饮黄河之水。

曾在世界许多地方游走,那些文明已灭的大河皆无缘走近,只是在心底遥望过它们的悲壮和沧桑。相比起来,在国内游走的地方自然更多,不但不止一次走近孕育了华夏文明的黄河,也不止一次走近对华夏文明有孕育之功的长江,当然还包括走近许多有名或无名的江或河。就像寻根文学曾经燃爆中国文坛一样,河流源头在当下几乎成为网红打卡地。或许是那部片子留在心底的痕迹太深,每当沿着一条河在走,尤其是走到一条河的源头,就会有一种朝圣般的肃然。

这个秋天,我再次沿着一条河走,而且一直走到了源头。河的古名叫渭水,现在叫渭河。与以往一样,未到渭河源头,便有一种按捺不住的紧张。其实,每条河都是多源的,而不是一源的。渭河即有三源,而鸟鼠山是它的正源。渭河果然悠久,在向源头走去的路上,可谓一步一典,如读一本繁体字的上古之书。

鸟鼠山属于秦岭西延的部分,入渭源县境始称鸟鼠山,再北迤东逦,直至陇山。关于鸟鼠山,轻轻一翻,就有三典可证。一为《山海经》载鸟鼠山曰:其上多白虎、白玉,渭水出焉,而东流注入河……所说之河,即黄河;二为郭璞注曰:今在陇西首阳县西南山,有鸟鼠同穴;三为郦道元记云:渭水出陇西首阳县渭谷亭南鸟鼠山。一本《山海经》,两个大文豪,不但反复指证渭河源自鸟鼠山,而且还确切告知鸟鼠同穴之异象。鸟鼠同穴自此成为一个话题,给后世留下诸多猜谜解惑的口实。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自然在造化,自然也在变化。一座山曾经有过的美好,没有因变化而消失殆尽,就是对自然最大的敬意了。

欲去源头,要先过龙门涧。沿九曲栈道爬到半山处,再从那里穿过一道水流潺潺的山隙峰隧。传说,大禹治水至鸟鼠同穴山,见绝壁千仞,举神斧劈开山崖,渭水奔腾而去,恩泽渭川。果然,刚走到龙门涧前,就见山崖上赫然刻了四个草书大字:大禹导渭。落款:左宗棠。立马停下脚步,凝思良久。一个石刻,让我看见了两个人物,大禹功在治水,左宗棠功在治疆,名分可能有高下,却不想论尊卑,在我心里,他们都是高山仰止的古圣先贤。

上古时代,天下有江、淮、河、汉四支大水,亦被称为四渎。一水漫漶,万里俱灾。大水之外,还有无数小水,且水与水大多互通。大禹治水,就是因势利导,引小水注入大水,大水流入东海。《尚书·禹贡》载曰:导渭自鸟鼠同穴。可以看出,渭河有许多支流。所谓的大禹导渭,是先将支流导入渭水,然后将渭水导入黄河。就是说,正是大禹导渭,让渭河成为黄河最大的支流,让渭源成为一个县的名字。

许多年前,曾在绍兴会稽山见到一座禹王庙,以为远古的南方就有水多之地,以为大禹只在这里治过水,后来知道,大禹将天下分为九州,在大洪水时代,大禹治水的足迹也踏遍九州。的确,上古的神祇和帝王,都是造物主和英雄。在创世神话里,有女娲补天、伏羲创八卦、神农尝百草。在信史记载中,有大禹治水。在渭河源的一面山崖前,再次与大禹相晤,时光流转的速度让我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眩晕。

在清末,左宗棠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虽也有过时间不短的位卑名寂,但在人生低谷时并没有虚度,而是以精熟方舆、晓通兵略之资备,终得林则徐青睐,入曾国藩幕府,领大清朝重任,以东戡闽越、西定回疆之功,使人生得以圆满。如是,从陕甘到新疆,几乎每走一地,都能看见左公旧迹。此刻,在渭河源头龙门涧,左氏则是以笔墨的方式引我敬慕。

沿着渭河走。在源头之后,还有上游和下游,这是渭河的地理长度。沿着渭河走,在夏禹之后,还有商周乃至汉唐,这是渭河的人文履历。然而,渭河的地理长度完全可以忽略,因为它很快就汇入了黄河的九曲十八弯。渭河最值得翻看的,是它的人文履历。在大禹导渭之外,这里还有伯夷和叔齐不食周粟的故事、战国秦长城的故事、马家窑彩陶的故事……渭河有多长,它的故事就有多长,罗列下来,每一个故事都可独立成章。

老巷子

文/彭巨彦

说的是黄河上游的青城古镇。

横七竖八的巷子,构成了镇子纯粹的古朴。名字也尽显别致。前街、后街、校场街,水车巷、胭脂巷、东井台、烟房场,各个具象。主街巷,宽而长,两旁是商铺,米行、客栈、烟馆,大都分列两旁。大街巷又贯穿着一条条短促的小巷,私塾、烟房、宅第,蛰伏其间。

晨起,黄河的薄雾缭绕进巷道里,浮漾着怡人的清爽。卖烧饼馒头的、稀饭包子的,一发的挑子,挑子两头,或笼屉、或食盒,靠光溜的扁担挑着。扁担要选粗竹,一劈两半,晃晃悠悠、吱吱纽纽响,似是会说话的样子。两旁的家户,能从竹子扁担发出的声音里,听出是张家卖馍的、还是王家挑汤的。中午时分,大多是酿皮子、或者灰豆子,以及带着小火炉的卤肉。过了午间,齐刀磨剪子炝菜刀——石匠石匠锻磨喽——悠悠的声音,从不同的巷道里或远或近地飘来飘去,让巷子的质感扑面而来。

老巷子常常是一副知足的样子,气定神闲,不卑不亢。

巷子里,有人闲坐在自家门前,会一句话不说地给巷子那头晃闪而来的剃头挑子让出一方清清凉凉的荫地来。没有半句客套话,像是特别熟惯的样子。其实不然,也可能都是生面孔,只是老巷子里的人们俗常待客的方式罢了。剃头匠只会埋了头,大腿面上衬着粗粝的帆布,如同老旧的水墨,透着日积月累的斑驳污迹,却有轻捷的哧啦声悄然漾起——剃头刀子锋利的寒光就是从那里逼出来的。巷子两旁的宅第,讲究的是大门。若是黑漆大门,那么这家的祖上定是考中了武举的。主人气定神闲,脸别在一处,话确分明是递给剃头匠的,言语里,不露声色地透着卖弄或是炫耀。说他们家挣来这座黑漆大门的先祖,功夫了得,丈二高的大墙哇,脚在地上一点,眨眼间就到了墙头。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老佛爷暂避西安,被甘肃巡抚用八抬大轿抬了去,做了老佛爷的带刀贴身侍卫,临了得了黄马褂。啧啧,你瞅瞅这大门,青瓦门头,虎头作环,隔了四辈人啦,还这么气派威武!剃头匠嘴里呵呵地应承着,待黑漆大门的主人说罢,笑眯眯地样子,话却如同剃头刀子一样,暗藏着锋利——呵呵,听爷爷说,我们那太爷在世时,一把剃头刀子,铜柄玉鞘,使得炉火纯青。啧啧,刚给一雇主剃了头,光亮的能耀出人影。你说那叫巧哇不巧,猛不丁飞过来一只苍蝇,端端落在脑门上。你猜怎地,太爷肩膀一动,手起刀落,那苍蝇生生地身首分离,再看雇主的头皮,好好地,一点印印子都没有……两个人,对于各自的先祖,言语之间,针尖对麦芒,哪个也没有谦让的意思。巷子的古气,似也穿越着这样的自负腔调,以及毫不迂回的个性特征。

巷子里果真藏着许多的故事。

一处当地烟商的宅院,在一个叫琴街巷西头,十分地阔大,一进三院,后面的花园,连着黄河。一轮小水车,吱吱呀呀地,把黄河水绕进园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派的诗意。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年。湖南衡烟、苏州杜切、江西蒲烟,云南兰花、山西青烟纷纷上市。兰州水烟生意清淡,日子就不好过了。碰巧那一年,烟商的后生去西安赶考,又带去了不少银两做盘缠。一时间,烟匠少薪,敷料难购,甚至无米下炊,难以维持生计。烟商没路可走,忍疼割爱,卖了那条巷子里最为阔气的六柱大门。六根明柱子,一水儿的松木。那些松木,是烟商亲自骑着枣红马,带了两个筏客子去甘南运过来的上好油松。说是上好,是烟商在甘南的原始森林里专挑阴坡上靠下的松树,生长周期长,木质细腻而坚硬。更为艰难的是河运。买好的松木扎成箭头样的排子,靠着洮河水,经过岷县、临洮、兰州府,才能运到青城镇。放排的时候,河道里会突然遇到看不见的暗滩,筏客子叫煞,大意是阎王爷专门取人性命而设置的障碍。遇到煞,排子被搁浅的同时,也阻止了水流。直到河水渐长,抬高排子,排子才会借着水势,冲开暗滩,漂流而下。筏客子最怕遇到煞。水的力量多大?尤其是骤开的一瞬间,不少筏客子被河水吞没。这样运过来的松木,珍贵程度自不必说。因此,烟商拆门卖木头,自然也是抢手货。可是,正当买家举起?头,刚要刨下的当口,巷子东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急密的马蹄声,跟着就有人吆喝——出皇榜喽,中翰林喽!官兵快马送来喜报,正是烟商的后生高中皇榜。一时间,前来买门的人吓得大惊失色,仆倒在地,连连叩头……

如今,巷子已经老了,却时刻拥有着新奇的感觉与琳琅的色彩,如同镇子旁边的黄河一样,四季流动。

黄河美如斯

文/孔伟健

春和景明之日,宜出游,宜临水。

近日,我随一爱好摄影的朋友到黄河滩区采风。

活动结束后,我对他说,咱到黄河滩上看看去吧,顺便留几张照片,来一趟,不太容易。

他欣然答应了。

其实,从我老家到黄河边,算起来,也就几里路。可我跟黄河亲近的机会却屈指可数,年龄越大,我越感觉到冷落了她,冷落了这条流淌千年的母亲河。

所以,我要抓住这样的机会,好好看看她。

这里是九曲黄河梁山段,这里是蔡楼渡口,这里是当年刘邓大军东渡黄河之处。下得车来,春风拂面,我迈着虔诚的步子,一步步靠近黄河。

我听着风声在耳,看着横跨黄河飞架的京九铁路大桥,看着一列列和谐号列车呼啸而过,一时间,顿生今夕何夕之感。

春季,黄河处于枯水期,河面远不及盛夏时节宏阔。河水退去,河滩裸露,飞沙片片。

吸引我目光的,恰恰是那一片片裸露着的河滩。我要在河滩上漫步,跟黄河来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岸边芦苇已绽出新芽,黄色的蒲公英花,朵朵盛开,细微的种子正在酝酿一个个飞天梦。

这片黄沙上,已有人来过了。我看见一串串脚印,还有画在沙滩上的两颗心,被一支爱情之箭穿透,旁边还写了英文“love”字样,显然,有恋人来过。或许,他们想让黄河见证他们的爱情。

还有,不知谁写在沙滩上的一句话: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字体颇为遒劲潇洒,朋友说,看,这儿来过文人或文学爱好者,黄河,自然而然地引发了这位的诗情。

黄河,面对你,我何等渺小。对你,我该怎么解读?掬一捧沙?舀一瓢水?

余光中在《乡愁四韵》中说:给我一瓢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当他面对黄河,不知作何感叹?

京九铁路大桥下,是用不少船只并排搭建起来的浮桥,过往车辆行人络绎不绝。浮桥,将黄河天堑变为通途,引领他们自由往来于黄河两岸。

载重车在浮桥上碾过,便有滚滚波浪传来,拍打得河岸啪啪作响。河对岸,绿树掩映,我知道那里唤作河南省。面对黄河,我总对区域这一概念,产生一种非常直观的认识。省市、地域、人口,在她面前,都是臣子。

我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河滩看,看河水退去后印在大地上的印记,朋友看我看得出神,趁我不注意之时,给我拍了张特写。我一看,还真有些诗意。我说,这是黄河写在大地上的诗行,弯弯曲曲,充满神秘,任凭你用什么样的画笔,也画不出如此天机。

夕阳日下,照在河面上,粼粼波光,闪我的眼睛。我低下头来,继续在河滩上漫步,我看见夕阳照耀下的黄河滩,星星点点,我知道,那是飞沙里蕴藏的点点金星。

想起小时候,我骑着自行车来这里驮沙子,倒进锅里,翻炒豆子、炒花生。我爷爷瘫痪在床的那些年,没少用了这黄河滩的沙土,铺在身子底下,吸水、透气,是很好的天然褯子。

在这个春日傍晚,我还穿过历史的云烟,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指点乾坤、泼墨惊世的刘邓大军,正前赴后继地奋力划船,他们要将抗战的烽火燃到敌占区,要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他们注定要高唱一曲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不朽传奇。

千年黄河,依然东流。先辈伟绩,永留青史。

疾驰而过的列车,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这里,人们都会从心里说一句:看,黄河,这是黄河。经世的太阳风雨,让黄河饱经沧桑,但我深信,她的招牌永远不会陈旧褪色。

我漫步在河滩上,看着身后的影子,看着自己的浅显脚印,看着太阳慢慢西沉,看着河水缓缓东去,我不再安静于自己的世界,我内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有一种温暖。我知道,这温暖是母亲河给我的,我看着自己的皮肤,再看看黄河水,觉得二者真像。

黄河,我在无穷的春夏秋冬里一年年老去,我已冷落你多年。

当我故地重游,再读黄河,真切感受到了岁月的无穷奥妙。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你一直都存活在我的鲜活记忆之中,众多东西,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唤醒。

我感到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熟稔,却又那样模糊,仿佛我不曾来过,可那落日、那黄沙却是那样鲜活,叫我欲罢不能。

我现在知道了,那种东西叫做感悟,那是一种生动精彩的生命体味和生命解读。面对黄河,我获得了一种深沉的生命况味,她为我滤去了很多市井风尘。

黄河美如斯,世界美如斯。

黄河过客

文/郝随穗

一万里黄河两岸有多少村落古镇栖息安居,从古至今在漫长的沉静中化作点点浪花?有多少人南来北往擦肩而过,把一个个背影淹没在滚滚黄河中?又有多少春秋往事承载了多少生命消失于咆哮的黄河声中?

选择一个晚秋的日子,赴约黄河已久的邀请,在那个暮色霭霭的时分到达碛口古镇。躺在岸边的老窑洞,就如同躺在黄河母亲的怀抱,听一夜涛声入梦,就让我的心儿享尽母亲一次次的抚慰。

而我只不过是自古以来千千万万之中的一名黄河过客,留得再久,都无法把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分割于黄河。我想留下,而留下的却是疲惫和失落,留下的是黄河母亲宽容的接纳和给予。

天上来的黄河之水远远地扬起一池土黄色的精气,从碛口眼前直直地甩过。豁然间这里的视线延宽了很多,平展展的黄河犹如一面莫大的镜子,镜子里泛黄的容颜就是母亲饱经沧桑的悠悠往事。那些往事中,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忧患记忆。

在你的岸上,无数过客摇着船橹赶来又散去,他们是你记忆的日子里一幕幕带着阳光般流淌过的一圈圈光晕,几番明亮几番黯淡。小船在黄河浪中起伏飘摇,盛载这个民族的五谷杂粮和血性气脉直达一个名叫壶口的岩石夹道,秦晋大峡谷里顿然间飞腾起你宣泄一路浩浩荡荡向前奔涌的气概。

沿着你的方向逆流而上,在梦里无数次地膜拜,此刻化作前行的力量,把目光栖落在每一寸河面,试图探寻你引领黄土昼夜不舍地穿过河道时的孤独。在你庞大的孤独中,所有的过客犹如这深秋的落叶,被你的大风吹散,被你无限的风光深深埋藏。

作为你一万里绵长的河岸上的古渡口,你用黄色之水哺育过的人和事,一草一木,都在你黄色的落日中赋予了黄河的灵气和深刻的记忆。

那条明清街在落日之后不再萧条冷落,五湖四海的人聚集在这里,在黄色的朦胧的淡淡的暖暖的灯光里把一扇扇闭着的门扉打开。打开的门里就走出来一块坚硬的黄河石和一盏带你去听黄河浪的马灯,还有一件羊皮袄给你披上,一块羊肚子手巾给你扎上,一壶黄米酒挂在腰带上,一把唢呐开始吹响。此刻黄河与你共舞,扭起黄河大秧歌。那扬起来的彩绸在黄河渔火中闪烁出绚丽的蓝、黄、红,那高亢的锣鼓声敲打出夜黄河的辽阔和苍茫。那是生命的色彩在此聚集的兴奋,那是匆匆过客巧遇在一起的集体涅盘。看满天星星点点,让每一颗流星都落入黄河,每一点热泪都流进黄河,每一次远行都交给黄河,每一次归来都是黄河的儿孙回到黄河的家中。

夜已深,我不敢走得太响,我怕惊扰黄河此刻的宁静,我轻轻地俯身于黄河,亲吻黄色之水。我在这辽阔的夜色中站在黄河的身旁,就让滚滚向前的黄河声全部灌入自己的耳内,激起我全身的热血,沸腾我的每一个细胞,就让我泪流满面地双手捧起黄河水喝下,就让我红色的血液里激荡起黄河的浪花,就让我的每一次心跳洗涤在黄色的河水之中。

一路前行,乘着秋风层染的两岸美景,我在黄河的蜿蜒中绕不出黄河母亲的召唤。两岸枣树挂满了红红的大枣,每一颗红枣都是黄河母亲的乳汁结晶。看那蓝天白云悬挂在黄河之上的一抹明亮,我的心儿随着黄河的方向走了很远。

作为你的过客,我纵然有太多的梦幻和追求,都会在你波涛汹涌的一泻千里之中化作前行的一丝力量,随着你的方向走向远方。

一路匆匆赶来,在千回百转中投入你的怀抱,为的就是目睹你雄浑奔腾的万丈豪情,为的就是聆听你万古不息的汹涌涛声,为的就是要依偎在你博大温暖的怀抱里入眠。我能不能化作一点黄色之水,随你一起看大海?

晚秋,黄河静止了

文/欣雨文萃

黄河在展望过去,黄河在思考未来,黄河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现在。

河水似乎静止了,就要盖上时间织就的素面被。河床边摆满了无言的梦,缜密的心被割断了朝圣的希冀。风儿,躺在了河深深的深深的底部,一起回忆那过去的失眠。

那是曾经的一路奔波,那是曾经的分崩离析;那是,那是曾经的伟岸传说,那是,那是一腔本分的悄无声息。河老了,但是不想毁灭自己。

岸边的水车,一次一次地展示着气节,红豆树一颗一颗地将血红的豆子撒向你的腹地。太阳曾经朝三暮四,在河的身上无情地打上激进的胎记。无水的季节,让草儿也失却了命运的延续。

好久好久,河边总长不出春天,很长很长,河边的陌生人也哀叹却不敢出一丝丝气息。天上的星辰离你而去,地上的溪流离你而去,沉默也离你而去,思念无法驻留只能一起离你而去。

忘掉大山你就不是大河,忘掉大河你就不是你。平步河边望乡,过了一个世纪。望着夜空的银河,滴漏着点点野菜充饥。河,如果天不养你,河,如果地不养你,你的嘴唇如何能够合闭?岁月的惊魂,常年的旋风,即使奔跑在河边,在你杂草丛生的双唇上,古老的大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养育你。

怀念过去,已经成了一些鱼儿的虚拟,历史不会再次回到原地。今天流过的水,已经集结在大海的深处,静静的河面下,还会荡起新的涟漪。听凭所有,干枯不是短命的运气。明智醒目,目光衔接上了昨天和今天的断裂。

无法追逐传统,是可怜的单纯,是钻入河底,将梦流放在风浪下的记忆。当孤独变成苍凉的伟大,旗帜会不会变成象征的意义?

走在河边,踩痛了塌陷的肋骨,河水还会照旧流淌?横断河水,草儿叶焦根黄,子息又如何延续?过去的岁月,撞碎了静静的河面。沉重的遗憾,或许就是规律。

缕缕淡淡的世纪春秋烟云,俨如游丝转动着河水的钟摆。洋洋噩噩的世纪评说,回头发现终是无险无奇。探索者风骨淑华秀黛,诉说着西来的瑰奇幽深;怀旧者总总山情,呼喊着东方原有的寒涧九曲。历史应该是一部连续剧,河水连绵不断静静地等待涌起。还是唱一曲《霸王别姬》吧,否则,兴旺成败如何演下去?黄河,还在思绪沉默寡欲。

河流必将把我们带出晚秋和寒冬,河边流动着绿茸茸的原野,那怕过了这个世纪,还是要给子息留下纯真、温柔的大地,让月亮清明地的黄河上升起。

黄河之滨的村庄

文/曹含清.

很多年前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经常听姥姥唠叨她的一些往事,至今难以忘记。

姥姥的老家在黄河之滨的一座村庄,她有两个哥哥与一个姐姐,可惜除了姥姥,他们都没有长大成人就染上瘟疫或得病夭亡了。

那一年黄河泛滥成灾,淹没了河南、山东、江苏的很多地方。那时候姥姥大约十六七岁,与她的家人仓皇走散,她随着浩浩荡荡的灾民向南逃荒,流落到贾鲁河畔认识了我姥爷,便在那里安家落户。

洪水消退之后,逃荒的人们纷纷回到故土,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土地与生命是灾难难以毁灭的,它们从不向灾难屈服,它们孕育希望与奇迹。姥姥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和太姥姥也回到黄河之滨的村庄。他们希望生于斯死于斯,最终与脚踏一辈子的土地化为一体。

经过浩劫,村子里同一家族的人或死亡或失散,仅剩下他们一户。不久太姥爷病亡。太姥姥是个盲人,而且年迈体衰,无人照顾。姥姥远嫁在贾鲁河畔,本想把太姥姥接到家里赡养,但太姥姥坚决不同意,因为当时姥姥要养育五个子女,家里的口粮匮乏,经常揭不开锅,太姥姥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年迈的盲人孤苦伶仃,在一间破茅屋草里生活。她的饮食起居是何等艰难!她的生活是何等孤独凄惨!然而我们的想象往往会被日常的认知囚禁,蜕化为丧失飞翔能力的错觉。

出乎意料的是父老乡亲对太姥姥并没有不管不顾,而是把她当作亲人。张家给她送去几个刚出锅的窝窝头,王家给她端来一碗玉米糊糊,李家为她挑一桶井水,赵家为她洗几件脏衣服……农闲的时候,人们时常聚集在她的小院子里扭秧歌、练武术、打纸牌,让那个狭小而孤凄的小院子热闹鼎沸。

十多年后太姥姥去世了。她临死的时候姥姥不在身边。一个年轻人日夜兼程,徒步到贾鲁河畔将消息告诉姥姥。姥姥赶回的时候太姥姥已经断气。姥姥每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泪眼婆娑,哽噎不止。

姥姥经常说她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是父老乡亲赡养了她的老母亲。每年清明节的时候,姥姥总要到黄河之滨扫墓、看望那些街坊邻居。她八十多岁的时候患了肺癌,卧病在床,仍然老泪纵横地念叨着那些往年旧事。

姥姥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的母亲和舅舅商量说姥姥生前整日惦念黄河之滨的老家。他们决定到那里给太姥爷和太姥姥扫墓、看望那些街坊邻居,这也算是了结姥姥的一桩心愿。他们对那里的人几乎不熟识,扫墓那天却受到了热情款待。

每当我路过黄河的时候,总会留意黄河之滨的那些村庄。在我的心里,黄河之滨永远有一座村庄。那里的人们淳朴勤劳、热情友善。我衷心地祝愿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永远幸福安康。

壶口瀑布的洗礼

文/昭山

那一个秋日的下午,坐一辆大客车,从陕西宜川县城曲折东行,奔黄河壶口瀑布而去。

大客车在黄土高原上行进着,时而跌入沟壑纵横的谷底,时而跃上浑圆的山峁的顶巅,像一叶在狂涛巨浪中苦苦挣扎的扁舟。毛色暗淡的山羊,行动迟缓的牧羊人,废弃的窑洞,一株、两株在空旷中颇显孤独的白杨树,条条块块的梯田,转瞬即逝。车近黄河,但见路旁怪石嶙峋,巨岩如劈。

似乎听到壶口瀑布的喘息了。黄河已在脚下,车窗外,世称“九河之蹬”的孟门山向游人一显面目。孟门山是相距不远,一大一小,两块梭形的坦平如砥的巨石。在滔滔的黄色浊流的正中,孟门山岿然不动,安卧如常。相传这两块巨石原为一山,堵塞河道,导致洪水四溢。大禹治水时,挥动巨斧将此山一劈为二,使水畅流而下。

壶口瀑布就在眼前。前方,在两岸起伏的荒凉的高矗的山崖中间,似有一团团云雾在腾挪、飞升、碰撞。隐隐地,有浪涛跌撞声飘摇而至,如极强的雷,沉闷入耳。透过车窗,望着黄河水如巨龙般,在黑色大面积礁岩的一道深深而又长长的河槽中,时而沉郁,时而激昂,蜿蜒迂回,但又百折不回,拼力前行;其骄姿神韵,使我的肺腑间油然注入了一股慷慨之气。

大客车停下了,车上的旅客跑下来,跑向炸雷般轰鸣的云雾缭绕的壶口瀑布。壶口瀑布位于黄河中游,陕西省宜川县与山西省吉县交界,是中国最着名的瀑布之一,第四套人民币50元的背面图案即取自此处。据说,当年大禹治水,即自此始。这里少有人烟;天似穹庐,笼盖着两岸沉默的山,笼盖着这一条奔腾、喧闹了不知多少年的河。夕阳西沉,在山巅上眨动着不甘寂寞的老眼。

壶口瀑布就在我的脚下,就在那堵突出的黑色巨岩前,自由地潇洒地威武地雄壮地演奏着令我一生的记忆定然澎湃不已的乐章:远处,数不清的浊浪行进成宽达四五百米的黄色军团,夕晖在黄色军团的攒动的旗帜上闪射出耀眼的奇异的万千光芒;稍近处,宽大的黄色军团几乎同时编组成一支支敢死队,喊着冲锋的号子,跃动着,突进着,前头的仆倒了,后面的又紧紧顶替而上,左边的消失了,右侧的还在拼杀;再近些,滔滔的黄流骤然被夹进仅有几十米宽的河槽中,像一头被圈进铁笼的雄狮,咆哮着,厮杀着,燃烧着怒不可遏的情绪,宣泄着一个斗士的本色;更近些,暴怒的急促的水流涌起一个又一个浪头,喷沫溅雨,挟风带雷,自高天而下泄,争先恐后地跃入30多米深的谷槽中,像一个个高唱战歌、视死如归的壮士,在跌落中展示了生命中最辉煌最灿烂最壮丽的篇章。

“天下黄河一壶收”。据说,此瀑布名为“壶口”的来历,就在于幅面宽阔的奔腾咆哮的黄河水在此处被集束抛下,犹如从一尊壶口倾泻而出。

壶口瀑布似一条肆意狂舞、大口喷涌的巨龙。在这条巨龙的周遭,气浪与水雾共舞,鼙鼓与凉风齐鸣。我站在巨龙喷出的水沫里,但觉烟雨激荡,风雷交加,寒意袭人,浑身颤栗。而我的身体和灵魂,则仿佛经受了一番艰难困苦接踵而至、但理想的旗帜依然拼力向前的历练,沐浴了一场极为艰难、危险、曲折,但终于迎来了阳光澄澈、万众欢歌的非同寻常的战斗的洗礼。

黄河古渡观铁牛

文/段延青

黄河蒲津古渡遗址。蓝天白云艳阳之下,四尊铁牛几乎是闪着银光赫然出现在眼前,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这就是山西永济著名的唐代开元大铁牛了。

这铁牛便是人们征服自然、治理黄河的“铁证”,它显示了古人高明的智慧和精湛的冶铁技术。在古代,蒲州古城的蒲津桥作为架设于黄河之上的浮桥,是连接秦晋之间的通衢大道。而铁牛,则担负着浮桥地锚的重要使命。

面前的四尊铁牛,膘肥体壮,怒目圆睁,肌肉隆起,铁骨铮铮。牛尾下各有一根粗大的铁轴横贯,铁牛分别铸于长方形铁板之上。四尊铁牛分别是公牛、母牛、腱牛和牛犊,精美的铸造工艺使它们看起来更像有实用价值的艺术品。

旁边的四个铁人是牧者,形象生动,表情各异,沧桑古朴。

这是在原址出土的四尊铁牛。原本共有八尊,目前只出土了四尊,为了文物保护的需要,将铁牛原地提升了12.2米。

阳光很炽烈,铁牛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用手抚摸着有千年历史的铁牛的皮肤,瞬间感受到了灼人的温度。在《易经》里,“牛象坤,坤为土,土胜水”,因此古人多用牛作为镇水神兽的形象。另一方面,还因为在中华民族的传统观念里,牛是力大无穷、吃苦耐劳、甘于负重、勤恳奉献的化身。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黄河以西的秦国为了进取河东,在蒲州一带修建了蒲津桥,以后的历朝历代又不断翻修扩大蒲津桥的规模。到了隋唐时期,古老的蒲津竹索浮桥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于是唐玄宗举全国之力,铸造八尊大铁牛。八尊铁牛,牛下连柱,向前斜插入地丈余,形成地锚。彼时的黄河岸边,炉火熊熊,铁水沸腾,数千工匠,昼夜不停,集聚了全国近五分之四的生铁,现场一次浇铸而成。

从此,八尊铁牛傲然出世,担负起重要使命,在蒲津桥边,震慑水害,祈护安澜,保持畅通,坚守千年。

黄河滔滔,浮金流光,在铁牛的守护下,蒲津桥维系着秦晋之好,成就着无数人的繁华长安梦。盐和铁等重要物资源源不断运往长安,帝王将相、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从此走过……车水马龙,商肆鳞次栉比,蒲州古城也跻身当时的全国六大城市之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常被人用来形容世事反复,变迁无常。但鲜有人知道这句话就出自蒲州古城,用来形容此处的黄河水瞬息万变,肆意任性。当黄河易道,时光流逝,千年蒲州古城逐渐凋敝,黄河大铁牛的辉煌也变成了美丽的传说。所幸,1989年,黄河东岸的四尊铁牛以及铁人、铁山、铁柱先后被发掘出来。黄河大铁牛又重见天日,稳健地挺立在蒲津古渡遗址,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奕奕神采,无声地诉说着黄河千年的过往。

时值5月,蒲津古渡遗址树木葱郁,翠浪翻涌。离开铁牛出土原址,我沿着黄河古道,来到矗立着八尊复制铁牛的模拟浮桥。从蒲津关走向对面的大庆关,脚下是古黄河早已干涸的沙土地,松软中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坚韧。身旁是紧密相连的一只只渡船组成的一座浮桥,浮桥两端的铁牛、铁山、铁柱,真实再现了当时黄河两岸八尊铁牛作为蒲津浮桥的地锚,牢牢镇守黄河的场景。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黄河以它博大的胸怀和奔腾的气势,孕育了伟大的中华文明。而蒲津古渡遗址这健硕恢宏的大铁牛,便是人们认知黄河、征服黄河过程中留下的辉煌灿烂的文化瑰宝。

在黄河儿女的心里,这历经千余年时光磨砺的铁牛,已化作民族的精神图腾,激励着人们坚韧不拔、负重前行、奋力拼搏、锐意前进。

华山赋

文/傅斗志

昔宇宙之未开兮混沌洪荒,夫盘古之奋斧兮始分阴阳。天造万物兮生华,地生云露兮成川,九曲黄河奔腾而入海,千仞华岳巍峨而接天。北瞰黄渭壮丽之水,南眺秦岭雄浑大观。水之动兮疑为流动之山岳,山之静兮疑为凝固之波澜。

天地分,华山出,曰少华,曰惇物。临河渭,踞秦川,扼西北,守中原。东接潼关,西望长安,鼎天铭地,沧海桑田。古来山顶绝人烟,后有秦时栈道相钩连。华山之巅高兮,顶有过路。

黄河之水湍兮,岸有渡船。初访三秦地,濯足黄河滩,夜宿壶口瀑,朝登华山巅。山分五峰,其状如莲,气象森森,虎踞龙盘;古松相映,青石流泉,道观罗列,别有洞天。东临朝阳以观旭日,南登落雁以访陈抟,西参莲花寻沉香之斧,北上云台觅先人遗篇,最怜秦女箫声咽,空留弄玉洗头盘。

今夜月满,星汉灿烂,群峰皆肃立,峰顶栖落雁。临风怀先生,华山再论剑,金公昨着十五卷: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越女剑如虹,侠气纵横天地间;临壑松风阵阵,鸣涧流水潺潺;云生鹤起,轩辕皇帝飘然再会群仙。独倚危栏,邀明月,捧书剑,焚兰香,又拂弦,起豪情,成五言,敢与老杜试比肩。其诗曰:华山险若何?五岳当其冲。南接秦岭脉,北瞰渭河平。自古云绝路,而今我为峰。松间访道子,凭栏念群英。胸中书卷气,顿化侠客风。

遇到你是我的缘

文/恒心永在

我的情人的消息

在春花中传布。

它把旧曲带到我的心上。

我的心忽然披上了冀望的绿叶。

----泰戈尔

在我吟诵泰戈尔这句诗的时候,我正站在黄河岸边。朝霞如同一片赤红的马,返照的光射在黄河里好象是多彩的礁石。高高的桅杆还立在斑驳的船头,素雅的白帆在风中飘飘摇摇,摇曳着气势磅礴的黄河,书写着春天。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黄河静静的,黄黄的河水在静静流淌,只有鸥鸟偶尔飞过,几声单调鸣叫,越发衬托出黄河的寂静、空旷。此地到彼地,不甚遥远。你在黄河那边,我在黄河这边,我站在黄河岸边,拈一朵桃花,放逐河流,给你传递春的消息。

我离开黄河岸边,不敢看最后一眼。我不知道怎么样面对黄河的呐喊,无言以对黄河的瘦。我多么希望能与你站在一起,用微笑去勇敢面对一切风风雨雨,风花雪月。

我希望在这个日子,等你,我用满腔的情怀,拥抱你这个知性温馨的女子,那个我等待半世的女子。我们相识不长,相会不多,你那秀气不失典雅,智慧彰显才气,那纤细的手指,似是钢琴家的手,可你与之失之交臂,却是拨动了我的心弦,在我的心湖奏出最动听的音乐。那种知性,陪我日落黄昏;那种达理,早已入我空幻的梦,知遇我的灵魂;那种智慧,让我的文字羞涩难书,便是你读懂了我的全部人生,那是我生命的映影。你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速食化时代,谁会认认真真读一个人呢。可是我却不自觉读了你,虽然我阅男人无数。让我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身体是放松的,肢体是舒展的,精神是愉悦的,整个人的气场足以让我体会到阳光幸福,不知不觉中被温暖包围,时刻散发着满足欢喜,被这样一股力量牵引着,不是过眼云烟,却是魂牵梦绕。

人生只是过程,爱情是情感最终的港湾。爱情总是想象比现实美丽,最深最重的爱,必须和时日一起成长。时间流淌到一个阳光升起的日子里,我期待你在我的怀里呼吸,用清凉的泪水,拥吻你的怀抱。我常觉得你站在我的身后,或站在我的床前,呼唤我的名字,相拥而读,等我的灯熄了,含泪而退,哀哀地一声叹息!我们忘不了最朴素的表达,只要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看到了任何色彩,也触摸到了内心的柔软,让我心里踏实,温暖,安稳。然而,这样的心思,心里的情结,或许,正在你我的梦里。人后,等待,朝霞漫天的晨曦。那是我灵魂安放的所在。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得一喜欢自己的知性女人当为人生幸事。诗人徐志摩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遇到了陆小曼,他们爱得如痴如狂,何其幸;及至到了林徽因,他是命。徐志摩说“不得,我命”,这种无奈,对两个人来说都很痛吧。

铺天盖地的思念,牵肠挂肚的担心。不知不觉中,是谁爱上了谁。黑夜,毫无征兆的扑面而来,天色暗的灰然。你在KTV里,是否喝醉,是否失态,是否心情坦然。你说,我想给你唱首歌。一会单独唱给你听听。你在夜晚而歌,你在夜里舞,你悠远而缠绵的歌声。

“你听歌么?”你问。

“是的,我想听,只想为我一个人唱。”我回答。

“好,”你沉思了一会,低声跟我说,“你很可爱也!我给你唱一首《遇上你是我的缘》”因为你的情在我的心中。

我幸福的笑了,我知道那首歌是央金兰泽所唱的:“高山下的情歌是这弯弯的河/我的心在那河水流/蓝天下的相思/是这弯弯的路/我的梦都装在心囊中/一切等待不在是等待/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遇上你是我的缘/守望你是我的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爱你……”那歌词,是那么美,那么真挚,让我感动不已。要是你唱出来,那要多动听有多感人吧。你为喜欢的人而歌,为寂寞而歌,为灵魂而舞,因为爱是不需任何理由的,耳边响着的那苦涩却不乏坚强的歌声。你知道歌是怎样在黑夜里飞的么?是那么真挚,那么热情,然而,飞了出去,我却没有接住,没有听见,我已醉如梦乡了。谁都留恋人生的美,我沉醉在这真爱里。一个让我留恋的场景。

你说,希望下一个日子,当紫丁香那苦涩的芬芳拂过梦醒的时刻,你的歌将在我的胸口萦回。让我忘却心底的忧愁,释然心底的惆怅,就自信了,有底气了。我有过不快乐的故事。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快乐的时候。你总是心有灵犀,总是洞察心思,排解我内心的烦闷,点燃我心中的一团火焰,燃烧起来,发着光亮。人生若只如初,又如好久以前。我说,我很脆弱,也是伤伤痕累累,可我依然屹立,因身边有你。你跟我说时,我自愧不已,你没有埋怨,低沉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人海尘途中,偶然逢见个像你的人,我停步凝视后,这颗心呵!喜欢和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事,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一定要学会如何让别人幸福。徐志摩相遇林徽因赠诗一首《偶然》,诗里说:“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芒。”这样的感觉固然美好,只是一种怀想,虽未相守,只需记得,曾经结过那么一段美丽的尘缘,那么温柔地相爱过,真的足矣。

春天的心是三月的桃花,春天的爱是柳叶上波光,暖暖的春风笑了,吹拂进我的心底,那是花与叶的欢欣。我在每个日子,不惧风的吹打,不怕雨的淋漓,我依然在春天里追寻。在每个夕阳西下,每个灯火阑珊,都有你亲切的影子;再回首,让我不仅仅是迷恋,沉醉,有你温暖的怀抱。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恩,充满了期许。

我站在黄河的岸边,把漫天的春色尽收眼底,就像那满街的桃花,满地的柳丝,散落在我面前,芬芳在心地蔓延,化成我心中那阵感动。我许下一个小小心愿,愿幸福洒在你的身边,直到永远。

又见长堤

文/今生有约

节后,我去很远的黄河湾里的老家看望我的82岁的大爷,又见到那熟识的黄河长堤。

下得车来,站在这座高高蜿蜒万里的黄河长堤上,就可以看到我故宅院中那两颗高高的白杨树,还有树杈上那个大大的鸟巢。上初中的时候,我是在3里外的董桥联中读书的,每当放学回家,走上大堤,就会看到它们,我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和温馨的感觉。

今天,我又一次站在这里,望着故宅,默默地想。

天挺冷,虽然节气过了“雨水”,但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地里有很多积雪,偶尔看到小片的青绿色的麦苗。黄河大堤的两侧底部残雪更多,阳光照上去很耀眼。

大堤的脊背上是成片连方的枯草,有的让人用火烧得一乎一片。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马鞭草”,春天到来之后,她就会显出勃勃生机。

我脚边这块地方,曾是我上初中时集体栽植的,她的用处就是护卫黄河长堤的。

每到黄河汛期,黄河滩里就一片水茫茫了,我的村庄变成了“孤岛”,出入完全靠船只。这时,大堤就成了抵御洪水的战士,“马鞭草”就是战士手中的钢枪。

每当春季,绵延长堤就一片葱绿,“马鞭草”就会用她那坚硬的骨节,深深嵌入大堤那坚实的红土里,她就像一家生生不息的人家一样,一枝一枝向前延续,构筑成网状,抗拒着岁月的吹打和冲刷,护卫着大堤身下的泥土。

我不知道黄河大堤修于何年何月,但我知道自我记事起她就存在了,我也知道她是用人的力量构建起来的,因为在我离开故乡前的十几年的岁月里,亲眼看到过两次修堤的情景。

每过一段日子,由于黄河低位升高,就必须加固黄河长堤。那时从很远的地方调来成千上万的民工,就在大堤一侧搭起帐篷,住宿做饭,在另一侧施土固堤。民工们几个人一伙,在大堤施土一侧开辟很多斜斜的小路,一人推着满满土的小车,几个人用绳索往上拉,一趟又一趟。

我记得那是1977年吧,我上初中的时候,那时我有很多“小人书”。放学回来穿过民工营地,正是他们歇息吃饭的时间。民工们的生活很枯燥:推土—吃饭—休息—推土,周而复始。时间长了,我就熟识了他们其中的不少人,他们就借我的“小人书”看,但也不白看,每次看我几本“小人书”,便给我几个又大又白的馒头。那个时节,在农村,家里除了过年外,是吃不上白馒头的,能有个白馒头吃简直就是上了天堂。

我至今记得很清楚,那些民工真诚守信,看过再好的“小人书”,也如数还我,虽然时常露出爱恋的神色。那时我共有150多本,都是我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有什么《雁翎队》、《红旗谱》、《地道战》《放鸭姑娘》、《神灯》、《西厢记》、《孙悟空大战牛魔王》等等。我对这些浸有我汗水和心血的“小人书”倍加珍惜,一直到我离开故土走上大学。如果现在我们村还有人藏有我那时的“小人书”的话,那上面还会有我在扉页上写下的话语:“借书人,细心看,看完了,定要还,要不还,就难看,再借书、难上难。”

为了买到这些书,为了凑够买一本书的钱,暑假里,中午我冒着炎热在树林里找蝉皮,在长堤下挖“蒲公英”,晚上拿火柴到墙旮旯里去找“土瘪”,积攒多了,便步行20多里到镇上供销社收购站卖掉,然后再用这些钱到书店买回书来。

我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要到千里之外的兰州去看大姐的小孩。临走的前一天,母亲问我要什么,我摇了摇头,就说了一句话:“我要‘小人书。’”

我记得母亲和送她的人出了家门,回头望了望瘦小的我,拐过村西那个弯就不见了,此时我才潸然泪下……

果真,日子不久,大姐就在千里之外开始用一种灰白色的布包包,给我寄书来了,而且不止一次。捧着那些崭新的“小人书”,我就会像一块久旱缺雨的土地。在那昏黄的油灯下,在那没有母亲的日子里,我常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总是把灯油熬干。有了这些“小人书”,我和大嫂相依为命的日子,就不显得那么苦了,也淡化了对母亲的思念和期盼。

站在这高高的曲弯大堤上,放眼望去,整个大湾一览无余。而旧时发生的一切,依稀在目、恍如昨天。

这个时候,我看了看手机,已是上午11点10分了,我望了一眼那依然少有行人的黄河故道,思绪万千。

我的手机上有一条我的亲人发来的信息,上面说道:“学民,我看天气预报,今天降温很大,你出去要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

这条信息,我出门时就看到了。如今,我站在这高高的望不到边际的黄河大堤上,又一次打开看它,泪水又一次湿润了我的眼睛。

司机感叹道:“李局,触景生情了吧?!”

黄河岸边的老村

文/戴信军

老村藏在黄河岸边黄土高原的皱褶里,清泉从皱褶里涌出,滋润着老村人。满坡遍沟的枣树裸枝摇曳,一条白亮的土路曲弯着通向老村。去老村需步行一个多小时,正是立冬冷清时,岔沟里不时传来野鸡的鸣叫声。村口的大石桥像缺牙的豁嘴老汉,残破漏气,民居多为石砌窑洞、院墙、巷道,院主人在大门墙头上蹲一个大眼睛怪异石兽。石头上雕刻着老村的记忆,百年的风雨霜雪塑造了老村的性格,沉默还是沉默。现在老村许多窑院无人荒废,任蒿草疯长。突然,一只长尾野鸡从窑院飞出,似一道彩虹划过幽暗的沟壑。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一湾弯到黑龙湾……”信天游是从坡下石窑院传出的,从烟洞旁窑垴女墙望下去,一位黑衣白须头扎白毛巾的老汉,蹲在窑门前,抡着斧头劈老树根。信天游时高时低,时断时连,随着斧头的节奏有些苍凉随意。“大叔,唱得好!”我不由喊道。“一漫胡唱呢。”原来是位留守老人,住着四孔老石窑。老人抱起木柴,猫腰钻进灶房,烟雾便塞满了石窑。透过老枣树林,黄河似挂在天际的黄绸带。天空阴沉沉的,没有色彩;黄土地也阴沉沉的,没有精神。转过石板弯道,眼前层层叠叠的石窑院,仿佛布达拉宫般壮观。有的两院三院相连,有的四层五层重叠。石门石墙石台阶。也有窑房结合的样式。幽深而不失情调;错落亦显韵味。有的窑院铁将军把门,荒草半人高。整个老村像个倒挂的大葫芦,葫芦的巴儿上摇摆着挑白菜的婆姨,悠扬的歌声随着绿格盈盈的风飘了上来。这是我听到的最有味的原生态的情歌,十二个月的咏唱渗透了期盼与哀怨。婆姨是我在老村见到最动人的女人,虽然眼角已有鱼纹线,但眼睛很明亮。她告诉我,过年受苦人和儿女回来,她准备在自家百年老窑院开个农家乐。这几年到这里照相画画的人可多了。婆姨脸上绽开笑容,似竹筐里水灵灵的绿白菜。

村口大院的石台阶下,正有几个提竹篮卖干红枣的老婆婆,对着照相的人笑着喊道:“照完相要买红枣!”村头山坡,老夫老妻赶着大花牛耕地,大花牛几乎是拽着黑衣老汉跑,蓝衣老婆后面紧追。天地之间,一黑一蓝一花,这才是黄土地真正的魂。

离开老村那天下午,我又去了石桥旁的石窑院。七十七岁的高老汉坐在大石碾盘上抽旱烟,一条小白狗跑来跑去撒着欢。老人说:“现在身体还好,上山挖些草根药材剥皮晒干,每斤能卖二元多钱。今年的苞谷都挂在树上,吃不完。”窑院里堆满了老人的辛劳和希望。“桥对面几家石窑院枣红了,也没人摘,满树的鸟闹了一个秋天。”老人在碾盘上敲打着烟袋锅说。

小白狗望着老人,用头蹭着老人的腿脚,老人咧开嘴伸出双手,弯腰抱起小白狗,小白狗笑着叫了一声,偎在老人怀里,竖起耳,与老人一起听泉吟风鸣,听羊叫鸡唱;看枣林夕阳,看白雪满山。

红遍黄土地

文/辛茜

太阳微微笑着。苍翠的枣林里,红光在闪烁。

正是油枣成熟的时候。

这里的枣树,不如平原上的长得急切妖艳,也不似我想象中,潮水那般滚动恣肆。它们大多平静、安详,甚至有些慵懒地保持着自己的风度,满不在乎地依地势而长,或在一面斜坡、二三孔窑洞般大小的空地上,自由自在地伸展枝叶、坦露身体,追逐阳光,再汇聚成绿色的世界,妆点层层沟壑、道道山峦、山间小路。

秋风漫漫,艳阳高悬。大雁飞走了,小鸟还在欢唱。

登上崎岖的山坡,极目远眺,黄色的土地重峦叠嶂,大壑孤丘连绵不断、汹涌如海。我震惊于山峦的雄浑博大,就像我独自伫立于昆仑山口,在北风中,凝望了无人迹的旷野,连自己矮小、孤独的感觉都是多余的。

近看时,洼地里的谷子黄了,玉米熟了,蒲公英的花絮飘落在金黄色的野菊上。枣树蜿蜒起伏,缠绵于幽谷、峭石,沉甸甸的果实盘桓在绿叶婆娑的枝头,随手可摘。车一停下来,就会有颤巍巍的枝子伸进车窗,碰到你的嘴唇。

这是陕北佳县,黄土高坡。

想起昨日黄昏,芦河镇让我感到的沉郁、恬静,一种过去了很久,恍若隔世般的温情至今还浸泡在心中。晚霞正好,尽染小镇,青色的石板路潮湿温润。街边的店铺里飘出炸黏米糕、油馍馍的香味,委婉的晋剧,穿过白色的窗棂回荡在老街上。小路高低起伏,巷子深处的旧窑上还留着从前这家姑娘留下的手印。走下陡峭的碎石路,一道残存的旧日城墙默默耸立,可以听见缓缓流淌的河水声。

绕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回到南关正街。毛泽东给佳县题的词赫然挂在墙上。1947年,他率军转战陕北,在佳县生活战斗了99个日夜,吃过这条街上的羊肉羊杂碎,同乡亲们聊过天。佳县的老百姓拿出籽种、捧出红枣、献出牛羊,倾其所有,支持自己的队伍,让毛泽东变被动为主动,甩掉了胡宗南那条大尾巴,从吴堡川口东渡黄河转战至西柏坡。

突然,一个中年汉子的话音自身后响起,声如洪钟。回头看时,汉子正昂首用陕北话吟诵题词。那是我到佳县的第一晚,他口音浓重,我没听明白,只是在心里暗暗惊讶于这位陕北汉子的容貌。两道浓眉、一双细眼、高耸的鼻梁、端正的阔嘴,英气逼人。

在佳县,这样的容貌十分常见,或许和这里长期以来的多民族融合有关吧。春秋时,此地为白狄人居住,后又与匈奴人杂居。到了北宋时期,西夏、匈奴几欲强渡黄河,威逼中原。佳县城下的山陕渡口桃花渡,又多有商贾佳人停留来往。联想到佳县的枣,之所以甘甜味美、肉厚核小,早在《同仁堂志》中便有“葭州油枣入药,可医百病”的记载,不知是否也同汇聚各方元气有关?

悠扬的唢呐声传来,我心跳加快,急急走进广场。手持折扇、举着花伞的男男女女,正喜气洋洋地扭着大秧歌。我自小生长在青海高原,见多了少数民族载歌载舞的场景,却还是被大秧歌浓郁热烈的气氛感染,脚下不由得踏上了鼓点。秧歌是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汉族舞蹈,表达着欢庆、丰收、祝福,洋溢着乐观、激情和欢乐,和佳县的枣一样,是佳县人的幸福、快乐、安慰、希望之所在。

陕北佳县,自古有“铁葭州”之誉。北宋神宗元年,为抵御外族入侵,由河东转运使孙览筑于石山之巅。后经历朝历代加修扩建,成为耸立于秦晋峡谷,东临黄河、西南依芦水天险,绝壁凌空的石城。

历史上,佳县曾因山脚下的芦河,两岸丛生的葭草,有过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葭州”。这名字使我心动,眼前浮现出古时黄河沿岸土地湿润、草木葳蕤的优美景象。

佳县的黄土地极其适宜枣树的生长。紧邻黄河,几十米深的多孔表土层,本就是天然的有机物质,再加上阳光充沛、雨量小、利于糖分积存,没有任何污染,只需春天的时候,稍加修剪,不甚粗壮的枝干上,便可长出蓬勃的绿叶、肥硕的果实。前一日,去佳县朱家洼镇泥河沟,看到十余棵千年以上的古枣树,簇拥在一棵雍容大度的“枣树王”身边。那棵“枣树王”有1400多年树龄,至今枝繁叶茂,年产枣百余斤,是枣树的活化石,被收入《中国枣树志》。且令人称奇的是,如此这般茁壮,千年百年的古枣树在佳县境内还有很多。

在佳县,我第一次发现,枣树的根系有多么发达,离大树几米远的地方,也会钻出一根纤细的枝苗,在石缝里,在对面的窑洞前,在红薯地的间隙中,吸收养分,安身立命地抽枝、发芽,慢慢长大,开花、结果。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心中感动,也因此喜欢上了枣树,喜欢上了佳县,对佳县这片朴素、清洁,又如此动人心魄的黄土地,产生了说不出的情感。

人人皆知,枣气味甘平,有安中养气、延年益寿之功。从古代采食果腹到后来种植,又从古代君王的进食之品,到诸侯相互间问候的礼品,以至到儒家“三礼”成为明清皇室供品,再到大规模种植,枣即是天然珍宝、养生极品。同时,枣的思想、枣的文化、枣的众多意象,又与当地风物人情、民间风俗水乳交融。平时,生活中有很多因枣受益的人,但却很少有人真正为枣的生计、枣的命运担忧,更何况枣本身,也有自己独立的个性和思想。

越往高处,红枣愈加繁密,越能感觉到枝叶的沉重、果实的分量。挂在枝头上的,很多都是对生,在绿叶的呵护下相依相偎,亲密无间。同去的继东摘下一对赤红的油枣,微笑着递给我:“像这样,长成一对对的,我们佳县人都叫它‘亲口口’。”

哦,“亲口口”,多么美妙的叫法,让人心生遐想,甜蜜又忧伤。像陕北人望着对面山梁梁上吼出的情歌,有山的笑容、花的幽香……

春天,枣花盛开。从百强县调任佳县的县委书记辛耀峰来到这里,望着黄土覆盖着的梁峁塬塌上碧绿如茵的枣树、山沟阳湾里的人家,他感慨万端,给佳县的枣起了个响亮的名字“中国佳枣”,并四处奔波、请教专家、寻找销路。期望佳县拥有82万亩栽培面积,6万亩有机枣的“中国佳枣”能够走出群山,进入广阔的天地,让满山遍洼的黄土地,变红,变成芳菲不尽的百花园。

与人投缘是一种缘分,与枣的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佳枣的色、香、味不是唯一,但因了此次佳县之行,它在我心里,便有了超越寻常的可贵之处,会令我时时处处想着它、恋着它。一边回味世界上事事物物皆有生意、蕴蓄奇情异彩的真纯;一边为佳枣点缀大地、焕发生命的深沉之意驰情幻想。

历代诗词歌赋中,枣被誉为红云、金果、万岁枣、海枣。宋朝诗人王安石的《赋枣》“风苞堕朱缯,日颗皱红玉”;黄庭坚的诗句“日颗曝干红玉软”,都把鲜枣比作“红玉”。我喜欢这个比喻,像佳县的枣,披霞含玉,藏于深山。虽生于贫瘠,却无半点媚俗之气;虽不如名花名果艳丽,却尽显一身干果,造福苍生,更似生活在黄土地上的陕北人,实实在在、脚踏实地,命定般地站在黄河岸边、千仞万壑的高山之上,从容、微笑。

河伤

文/丁子清

这是一座暮春的城,山花烂漫,头顶的烟云聚散离合,幕布是让洒水车洗蓝的天空——惬意的颜色,迎面是同样惬意的风,紫丁香幽迷醉人。走在山道上,恍若世外桃源。

登高望远,俯瞰整座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想象的到期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喧嚣,但站在这里,一切仿佛是被笼上了一层祥和的宁静,它们只是伫立着,黄河水静默地流淌。

这座城有一半的美都附丽于这条河。它蜿蜒而下,沉着有力地漫过这片黄土地,奔流间带来生机,为这座城灌注了饱含炽烈希冀的鲜活血液,于是这座城便带着生的气力站了起来。

这条河保有了太多关于我的记忆,童年的欢笑在涨潮时仓皇逃离,河水漫过脚踝。在河滩上挖一个小坑,第二天来捉在坑里迷失方向的鱼虾。河滩上还有丰茂的杂草,我嫌它们碍事,但它们依旧是令我喜悦的生灵。

四十里黄河风情线清新宜人,湿地公园扑面而来的潮气润泽了北方干巴巴的夏。我和许多人走过那些路,看过那些桥,踩过那些卵石。还有夏夜,静得连河水都屏息的夏夜,听不见虫鸣,我亦屏息,不愿打破这岑寂。“逝者如斯夫”,我知道,那些记忆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飘零在河水里,渐行渐远。

我不是个伤春悲秋的诗人,花开时欣欣然,叶落时欣欣然。这只不过是白昼与黑夜的交替,明年依旧会花开叶落。花开时节便开花,叶落时节便落叶,顺应天理,这是莫大幸福,有什么好伤悲的?春时踏青,秋日登高,无案牍之劳形,试问我们有几人能做到?河山大好,出去走走,愿阳光明媚花叶也明媚。

灰色的晕、云堆积重叠,雨要来了,而我要走的路还在山的更深处。云随风动,架起一座宽阔的云桥,顺着我的目光延续至远方,两边天光依旧。云路那端会是何方?大概不是亭台楼阁的仙境吧,不过我依旧希冀着那会是另一个清澈高远的世界。

飞机巨大的声响从千米远的高空传来,云把它装了起来。我转身向山的深处走去,反正我是要去那里的,谁管它下不下雨。

对了,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刚才看到的黄河。河面依旧宽阔,只不过河中间有了数道裸露的河床,像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也许是春天水浅的缘故,但我依旧无法接受眼前这般的黄河。像是爱讲故事的爷爷苍老得不成样子,依然呵呵地笑,却再也没气力讲起从前的故事。

雨最终还是下了,铺天盖地噼里啪啦地下,其间夹杂着冰雹,仿佛夏的气息。磅礴的白色水气在空中肆意,抑或贴在地上扫出圆弧的模样,就像仙侠电视剧里的气波一般。我站在银行的ATM机间,心中默念着大雨能遮住河床,遮住河伤。

不是每座城都有一条河。

黄河石

文/李兴俊

年是给孩子们过的,孩子们大了,年就变得寡淡无味了。过了初七,孩子们一上班,过年和平日也没什么两样了。今天是十四,本想和妻子到老同学家去串串门。一打电话,他说他去医院给老人打针。我们也不好去打扰。妻子说:“趁着这空闲,不如开车出去散散心。”

虽说是春天了,但昨夜下了点雨夹雪,今天天气依然阴冷。我说:“天阴着,能去哪呢?”她很有兴致地说:“去古鄯、官厅都可以啊。”我想了想,官厅在黄河边上,气温比县城高几度,去看看初春的黄河也不错。

去官厅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沿路的山头还有皑皑的积雪,车里不放暖气还有点冷。过了甘沟,车内明显感觉到暖和了。到了官厅,我们先过黄河到甘肃的大河家镇街道逛了一圈。街道两边摆满了花炮、蔬菜、衣服、小吃……喇叭里的叫卖声,浑天作响,好像紧紧抓住春节的尾巴再狠狠耗一把。

我不喜欢这乱哄哄环境,便开车返回到官厅,寻找可到黄河边的路。我们沿新修的官峡一级公路缓缓而行,见前面桥头前有一条路下去可以到河边。我们拐下这条路,把车停在路边,前面就是黄河。

此时的黄河就像是自西向东铺展着一条宽大的青色绸缎,而且这条绸缎似被微风吹皱。这哪里是洪波翻浪,万马奔腾的黄河啊?这不是碧波荡漾、宽厚温婉的长江吗?我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看到的一则幽默:黄河给长江打电话:“长江,长江,我是黄河!”长江回话:“黄河,黄河,我也是黄河!”看到眼前的黄河,应该把这则幽默反过来说了:长江给黄河打电话:“黄河,黄河,我是长江!”黄河回话:“长江,长江,我也是长江!”

现在毕竟是初春,黄河上游还没有解冻,水量比夏日小了些,但自党中央下发“封山育林,保护生态”的决定,特别是实施保护“中华水塔”的决策以来,黄河水一改往日的浑浊、肮脏,变得越来越清澈、干净了。

人见到流水,特别是见到清澈宽阔的流水,心里那些疙疙瘩瘩的无名忧烦,也被清澈的流水淘洗干净,心情变得舒畅、和乐而温柔了。

妻子拿出手机拍起照来。我却沐着柔柔的春风,聆听黄河欢快的歌声,沿河寻找喜欢的石头。听说,黄河石在奇石市场拥有很光耀的冠冕,身价十万、百万的不少。官厅街上奇石门店 不少,石头的价格也是相当惊人。一次,我在一家奇石铺看见了一块黑而光洁的石头,看上去像少女婀娜的腰肢。问了一下价格,差点把我吓得晕过去。枕头大的一块石头,居然要八千块,少一块不卖。我有点不服气地离开,心想:黄河也不是你们家的,也没有盖盖子,我不信我捡不到一块喜欢的石头。

事情一忙,也把捡石头的事忘在脑后了。今天到黄河边,非捡几块喜欢的石头不可。不过,今天也是捡石头的好机会:一则春节期间人们忙着拜年,无暇顾及捡石头;二则河冰消融,水量缩减,露出新的河滩面。

我看到脚下累累乱石,或大或小,形状颜色各异,但是石头的质地与家门前湟水河的石头完全不同。我暗自发笑,是不是地域也和人一样有血统呢?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中国人以及世界人民的心目中都享有很高的地位,就连河边的石头也是不同凡响,比那些无名小河的石头高贵的多。

我是湟水河边长大的,自小就喜欢石头。每每到河边玩,我总会带一块心仪的石头摆在花盆里或窗台上。可是,几经搬家,一直陪伴我的只有两块小石头。一块是1989年我去九寨沟时,在一条小河边捡到的。青底白色图案,活脱脱是一只跃跃欲跳的小青蛙。眼睛圆睁,前腿绷直,后腿下蹲,似见人欲逃,非常可爱。我带回来放在阳台君子兰的花盆里,来人都误以为是真青蛙。

还有一块是我在2013年去台湾,在太平洋的沙滩上捡来的。当时我捡了好几块好看的石头,临行时导游说,台湾法律带石头出境是违法行为,为了出镜不找麻烦,大家把捡到的石头都扔了。我把其它的几块石头扔出车窗外,一块洁白如玉的石头我怎么都舍不得扔。为了躲避安检,我把这块石头放在皮箱的最底层,冒着被查的风险带了回来。这块石头,趴着像一只白色的小乌龟。让它躺着,又像是一个蜷缩着的胎儿,鼻子、眼睛、嘴都清晰可辨。把它立起来,又像是一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他始终在笑,好像在笑我这个可笑之人。

我细心地注视着脚下的每一块石头,有入眼的还要拿起来详细把玩,看看有没有好的图案或形态。开始我捡到了一块青色的石头,样子像一座青翠的山峰,白色的细纹像山涧流下的细瀑。我想,这块石头放在我的鱼缸里一定很好看,于是,将这块石头放置在显眼易找的大石头上继续往前寻找。

快到河滩西头了,前面就是拦河大坝。这里有许多样貌好、质地佳的大小石头。有些石头还摆放在大石头顶上。显而易见,虽是春节期间,爱石头的人还是早已搜寻过了,而且这地方是精选石头的地方,他们把满意的带走了,把不满意的丢在这里。好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会有我喜欢的石头。首先,我捡到了一块扁平的黑色石头,石面还带有一种绒布的纹路,形似一条黑色的比目鱼,长在一侧的两只眼睛形象清晰。我想抬到河边洗洗再进一步审视,不料这块石头比铁还沉。用水一洗,嗬!一条黝黑黝黑的比目鱼,而且眼睛嘴更加分明。把它立起来,又像是外星人照哈哈镜,很是逗人。

之后我又找到了一块千层饼样的椭圆形石头,大小像小儿的枕头,一层绿、一层黄、一层蓝,层层分明,形似大海中的钓鱼岛,而且中间白色的条纹,像一条绳子紧紧拴着。这块石头比“比目鱼”的重量还重。

我正捧着这块石头细细端详,欣喜地“啧啧”称奇时,妻子走过来说:“你这么高兴,捡到什么宝贝了?”

“你看,这块石头像啥?”我神秘地问她。

他左看右看后说:“像一摞书,还用一条绳子捆着。”

“傻瓜,哪有椭圆形的书啊?你从上面看,像不像电视里常出来的钓鱼岛啊?”

“嘿,你还别说,经你这么一说,真像大海中的钓鱼岛耶!”

我指着石头中间的白线说:“这就是我们身边的清澈闪着光亮的黄河!这块石头的名字就叫:黄河拴着钓鱼岛!”

妻子抿着嘴一笑说:“不错,不错,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回家时,妻子抱着青山石,我把“钓鱼岛”和“比目鱼”摞在一起往车上搬。五十多米的距离,我将两块石头搬到车上,已是满头大汗。妻子见状戏谑道:“噢吆,看把你嫩的,就那么重吗?”

我直起腰,喘了口气说:“你说,钓鱼岛在你的心里重不重?比目鱼一样的台湾,在你的心里重不重?”

她笑笑说:“为啥把台湾说成是比目鱼呢?”

我有点严肃地说:“比目鱼两只眼睛长到一边,眼界有限。台湾蔡英文当局不像眼界受限的比目鱼吗?”

妻子也严肃地说:“台湾也该收回来了。”

黄河水岸溶溶月

文/朵多

难得一次还家,都会再次去看一眼黄河。

其实,我对黄河并无多少好感,可能因为太过熟悉,少年时期朝夕相处,所闻所见,也都是有关黄河的“坏故事”,而绝少能听到它的“美事”。更兼之我身边有两个年长的玩伴,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殁于水中,让我对它有了一些疏远。

古人云:“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等等,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孤陋寡闻的夸张说辞。我眼里的黄河绝对没有这样豁达过,我不曾见过它的惊涛骇浪,也不曾理会过它有什么磅礴的气势。我见过它带着一幅恶狠狠的面孔,吞食了农田以及庄稼。在我儿时,人们为了困住任性的黄河,在农田的尽头修起了一道大坝,每到修坝的季节,好多拉着杨柳枝的车辆从四面八方走来,好多坦克式的推土机夜以继日地喧闹着。周边村民也来到了黄河边,大家熙熙攘攘,挣上几个工分,前后一两个月,便建了三四个坝子。这里前前后后稀稀拉拉建了十几年,建了二十多道坝子。

坝子建起来了,我们就多了一些好去处,尤其是夏天,坝子上栽满了杨树,两三年就高高大大的,有了很大的树荫了。据说,在这里建坝子,是因为这里的黄河总是滚来滚去的,这几年吃向了这岸,过几年又吃向了那岸。我听父辈说,我家的宅子底下,曾经就是黄河的河道,这反而让我多了一些想像。

去黄河边次数多了,对黄河的那种敬畏,慢慢地变成了嘲笑。尤其到了每年的夏天,黄河的河底几乎被翻了出来,有水也是盈盈浅浅的。有一年,整个河道里竟然很难寻得几道水沟,河底里面像是修好地平坦的公路,一些大卡车在里面行来行去,竟不违和。

这样的黄河,着实让人无法敬畏亦不必害怕。当然,黄河里过卡车的时候毕竟也只有那一次,一般情况下,黄河会有一些清清浅浅的水流。每到这个季节,农田也开始进行灌溉了,我也会被父亲叫去帮忙。

那时候我开始读张爱玲、徐志摩。我总觉得徐志摩写的东西,离我的生活好玩,于是我想在这黄河里面找一点徐志摩的味道,但可怕,除了我闻到了河水与泥土的味道之外,当真并没有什么徐志摩的浪漫。张爱玲也是如此,黄河文化里怎么会有上海沦陷区的小情小调儿。我有些失望了,焉了自己的脑袋。我最早的一本书,也就是我的童书,是母亲给我买回来的一本薄薄的《鲁迅散文诗全集》,纸很薄,也容易破损,我读得小心翼翼。我并不能读懂,但是里面的野草、坟地、枣树、泥巴墙、蛐蛐儿、风筝、阿长、阎罗王以及黑白无常,我都开始熟悉且知道。至于徐志摩什么《巴黎的鳞爪》,当然有些疑惑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我是很喜欢读的,毕竟十里洋场中所写出来的,也无非是我在等候青春期到来时最渴望知道并且希望读到的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罢了。倘若再有一些国恨家仇,那时对于我这一个守着黄河,每天都只是希望能看看天边白云变幻成各事各物的少年来讲,也多半并不在乎。

到了读普希金和泰戈尔时,我分明已经长大,离开家乡去十几公里以外的小乡镇读高中。那时,黄河竟然成了我的新玩伴们眼里的奇迹,当我听见他们说长了这么大还没有到过黄河边前的时候,我竟然开始想念我的黄河了。我从没觉得黄河离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我很想给他们分享我与黄河的故事,但我分明又不知道从何谈起。

我对黄河竟然也是一知半解,我甚至忘记了地理老师曾经教过的黄河发源于巴颜坷拉山,经黄土高原,到达平原地带的我的家乡,而入后山东,抵达渤海。我觉得,一切与我来说也是那么地陌生。我守着一个奇迹,我却如此地平凡,我有些不开心。

普希金,泰戈尔们情情爱爱的诗句,真的既讨人喜欢,又让人讨厌。我不喜欢普希金的流畅,但是喜欢泰戈尔温暖。他们兴许与我的黄河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我却喜欢读。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像他们写他们身边的事物一样,写写我的黄河。让黄河在我的笑下,有温度,有情怀,有诗意。但很可怕,我已经不能与黄河朝夕相处了,并且,我这一去,直到如今,再也没有亲近过。

我的黄河,也没能走进我所中意的诗句里。我越是想把它写得美一些,越是找不到好的词汇。但每次想起,也有那么几回我却想到了它那少女般的柔软。——在夏秋之交,傍夕乡野村间的大地上,还有一些阳光余下的热燥的感觉,我都会伙同玩伴到黄河边,去河里泡个澡。趁着河风,游几个来回,自然无比惬意。

每月值十四、十五、十六夜有月时,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是一眼深邃的无底洞。我走在月光里,与夏秋之虫结伴,离别人群,竟然开始独享这样的宁静。这些往事给我的新朋友们讲述的时候,他们分明觉得我在说谎——黄河里怎么可能游泳,你真是个骗子!

他说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黄河,但没见过黄河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黄河,黄河里有惊涛波浪,有几米大的鱼,还有上百斤的王八。其实,黄河的汪汪逝水,不是不吓人,不让人心生敬畏,但它很少会咆哮,很少激荡,即使是要发洪水时,也是缓缓来迟似的。

黄河的水没有惊涛骇浪,并不是说它很安全,很驯良。它的变幻莫测,就因为它那幅轻描淡写似的形象,亘古不变,但却南夺淮水,北抢海河。

就像我小时候没办法给玩伴讲清楚我的黄河一样,现在我依然讲不清楚。在我心中,它是一方水土,是故乡,是记忆,也是我儿时的玩伴。后来我写过一些关于黄河的小说,也有一些散文和诗歌。很可惜大部分丢失了。我努力地给黄河树立一种形象,母亲的形象,温柔,大气,而又有品格。但它却萎靡不振,病殃殃的,让很多认为它必然伟大的人失望而归。

我一直想用沈从文的方式,写写黄河。诚然,我必须失败。我眼下的黄河,与他的湘西的河是多么地不同,我脚下的坝子,也自然与那些坝子不同。是的,后来,我喜欢上了沈从文,梁实秋。我心里准备着把黄河变成新的形象:诗意,但又有着一股野鹤闲云的韵味。

有时我想如果我就地找一块石头坐下来,一定会坐在最后一道坝子的最前边,离黄河水最近的地方。我会向着天上的月亮沉思,不为别的,只为了天空中的那垠天水,在黄河水声的哗哗啦啦里,有一种让我想跳进去的感觉。

如果我是天空的某一颗星,想必也一定会想跳到黄河里来的。

有时,河水会使我伤神。在我发呆远望的一刹间,原来盘际在我脚下的小旋涡,早悄然形成,并且已远远地离我而去。即便是一瞬之间的得与失,这一别就是永远,此生已不可再得。流远了,渡过了,就结束了,过往的遇见,并不一定就会揭示什么样的未来。一切的机缘,也无非是结缘时近了,然后又渐渐远了。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离得太近,反而会容易相互伤害,虽然无心,却无法规避。黄河也是,我多想给它歌功颂德,但是我不能。我少年时做为玩伴的两位兄长,曾经在黄河里交待了自己的生命。这水是活的希望之水,同时也是死的悲伤之水。我不想伤春悲秋,但可惜那时的我到了这样的年龄,我的黄河渐渐在我心里失去地位。

那少年时期,一直最喜欢听的老乌龟员外,老龙王的故事,不再新鲜。还有那位神秘的人鱼姑娘,似乎已经远离了我的记忆,我的生活开始被青春的热血灌满,我的心灵开始被一位白白静静带有书卷气的姑娘塞满。

我开始了我的《红楼梦》的时代,开始了我的鲁迅时代。似乎一夜之间,我长大了。黄河水面上的一垠轻笼,雾蒙蒙的样子,月光照下来,水波荡漾。我就像是岸上静静的沙石,在月光下等待河水的润泽,在河水的一荡一迭之间,随着心声,形成一道一道纹路。每一道都是河水刻下的,每一道都是一种思绪。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那些夜里,兴许最能体现我的感受的,就是那一片又一片的茫白,梦一样的,不切实际,而又不脱离现实。那一轮明晃晃地圆月,却渐渐地从我们的生活里隐居了,那个乌楞楞的圆盘,像一张发晦的白纸,一片蜡黄。

当年,那些水岸上的船舶与摆渡人一起,消失在岁月里。每当我再问起时,除了几个船夫的外号之外,我实在问不到他们的本名。时光就是这样,它厌倦了过去,便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提示,那些热心的,热情的,鲜活的,鲜亮的一切人、物、事,全一下子不见了,并且无从再得。我知道,我的黄河也要在我心底沉沉睡去,我想大概这也是我原初最希望得到的结局吧。

倘若再去黄河,除了那些无法准备找回的故事之外,或并没有什么再值得反复思量的事了。夜深了,我也该走了。

然后,我想像着我走上河堤,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回城里。

黄河之恋

文/张凤翔

从西安乘车到黄帝陵,直奔宜川。当客车经过秦晋大峡谷时,两岸群山绵延弯曲,危石突兀。隐隐约约看见被水冲洗过的河床痕迹。儿子说:“说不定这就是黄河的支流。”没过多久,就听有人喊:“看到黄河了!”

疲惫的我马上兴奋了!从车窗远远望去,峡谷中静淌着那么一点点水流。难道这就是魂牵梦萦的黄河?

车继续前行,黄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在孟门镇停了下来,参观河心岛——孟门山。

走过铁索桥,来到河心岛(大岛)。据说这两个小岛原为一山,因立在河心,阻塞河道,引起洪水泛滥,民不聊生。大禹治水时,把此山一劈为二,导水疏流。此二岛,远眺如舟,近观似山,俯视若门。据说,孟门岛是一个浮岛,不管黄河涨多大的水,这个岛从来没有被淹过。

不远处,即是黄河大桥,此桥连接秦晋,大概“秦晋之好”与这有关吧。对面大山上书有“山西临汾”四个大字,很醒目。站在秦地望晋地,心中的美好油然而生。

快到壶口瀑布了。眼尖的导游告诉我们:“今天出现了侧瀑布,上游可能下了大雨,我们马上看到的瀑布应是中大型瀑布。”

站在瀑布面前,被其雄伟壮观的气势给震慑住了。黄河之水自青藏高原一路狂奔至此,四百米宽的河面,突然变成50米。夹杂着黄土高原泥沙的河水,至此倒悬倾注,若万马奔腾,直入河沟。河水从50米高空跌落下来,波浪翻滚,惊涛怒吼。终于领略了什么叫“黄河在咆哮”。

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心难道就死了吗?我隐约看见一个人就在岸的那一边。于是,久久站立,凝望,心绪随山峦起伏。其实,在每个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无需有声,只要静静地观望和感觉。

我的心纯静得像琉璃,在红尘最深处,用灵魂与你相依。多少次,好想轻轻问一句:“你好吗?”又怕我的唐突对你是一种打扰。只好看着你,流着泪微笑。知道没人能看见我眼角的泪,因为你忘记了前世的约定。

如今,风吹,云散;水流,梦断。我依然用柔美的姿势将你放在心底,思你念你,许你一生不变的诺言。

流年如黄河之水,从天上而来,又向大海奔去。虽然经历了春华秋实,夏雨冬雪,但那年,那月,那人,却永远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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