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梦遇万情，梦醒人未醒。看遍世间景，低首泪即凝。
苦伤齐涌来，思绪已堪败。碎语失尽偲，句句怪磕绊。
红楼赋何伤，昨日犹未解。如今亲落笔，方知其悲切：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正文
青松白日流水澈，雀语春风杂草偏。千碧万翠清笛起，笛者自称天上仙。
花浸美酒歌中醉，晚琴卧草月下眠。梦中心魂上九天，醒里举杯笑世间。
龙椅数换臣多贬，失心红颜尝苦难。名利只落白头早，儿女私情把愁添。
世事艰难世人贪，仙人惟醉溪水间。心寄浮云情寄天，自道人生需清闲。
一朝晨起至溪边，琴歌慢奏露水颤。忽闻身后轻笑声，回首一望弦一断。
绿衫微透瘦娇姿，纤手难掩素笑颜。何处佳人竟来此，林中百花也自惭。
仙人起身欲语难，自知心已落凡间。静望倩影无声息，天地惟余水潺潺。
佳人笑说仙人颠，无德无能躲林间。自称名门金枝叶，不嫁状元也嫁官。
仙人享酒避万难，空弹死琴无胸胆。死后何颜见先生，一世高歌是穷欢。
若可仕途名千世，愿吹玉箫伴琴弦。
松草微黄歌声绝，酒壶琴笛多尘埃。茅屋长闭灯长明，墨香四溢书声散。
不知山林几荣枯，旧时醉影久未见。溪水寒冻又复流，万象欢歌无曲伴。
林中无仙仍是林，仙人弃林不是仙。三年不饮露与霜，五载不问月残圆。
红日灼云硬笔凉，白雪冻天书卷暖。不寒不燥不心乱，痴心只把圣贤看。
千枝嫩柳细雨绿，万处桃花春风唤。雨后初阳惹虫雀，风里流香融溪间。
茅屋旧门终敞开，堂堂儿郎现眼前。青袍朱鞋白玉带，素面寸须长发辫。
朝思暮想共缠绵，别之花酒无留恋。空手只身上京去，一应科举成榜眼。
红轿戴花唢呐喜，赤袍高帽车中泣。三千日思十年愁，相见之时已不久。
心急意切赶路急，马死千匹不肯休。
百花围春燕双舞，千树绕风莺对出。沉水轻烟娇影淡，芳草湿地柔情倦。
仙人下马理衣装，强忍涕泣露笑颜。佳人回首容依旧，柔目烟眉胜婵娟。
两情相望无声语，惟有暗香沁心来。
仙人转眼变官人，佳人如约入嫁来。郎才女貌万人赞，日夜相守恋缠绵。
新弦拨弄玉箫起，清笛轻奏琵琶伴。佳人曼舞仙人歌，共临西窗赋诗篇。
朝暮同享天伦乐，只待此情成永远。
仙人为官以清廉，贤德圣明万人赞。位进三爵成一品，深受圣宠得民心。
近古稀拥金山。百京中有一老王爷，年官奉其恭如犬，好言好礼未间断。
王爷虽老却好色，妻有数百妾有千。一日偶见佳人面，欲要留其在身边。
勾结百官设千计，强给仙人加重罪。仙人悲愤死不屈，公堂之上皮肉绽。
手铐铁索脚缠链，吏押示街气奄奄。百姓千里送仙人，哭声一片道真言：
待到出狱回京来，万民望君重为官。
忽闻喇叭喜庆声，原是王爷娶新欢。仙人自知是佳人，挣开吏押挡轿前：
吾与汝曾立誓言，此生忠爱永相伴。吾方受到奸人害，汝却弃吾嫁奸人，
石之心肠铁之肝，痛哉！痛哉！ 仙人悲诉犹未尽，轿里轻笑先声言：
从前汝乃一品官，吾方与你立誓言。如今落得阶下犯，何能和吾谈永远！
街头狼狈如犬叫，可笑，可笑！ 仙人欲语轿已行，一缕寒风泪飘零。
暗室高墙几丈厚，一洞如窗小如豆。仙人披发缩一角，身影单薄人消瘦。
回首又忆去日情，倾肠难诉恨缠首。枯手难掩涕泗流，须发尽白仅一宿。
情里痴心半生毁，孤室一人几度秋。酒醉山林多潇洒，潦倒世事只折寿。
红颜里受挫何以伤感？细思量，终离祸水应开颜。
待到重回老林时，再将旧壶把酒添。
松柏依青水依流，碧落素云风如旧。窄窄曲径多杂草，矮矮茅屋东墙倒。
破壶无酒一腹土，长箫默默灰尘堵。清笛成弓笛膜偏，老琴失色丝弦断。
四处狼藉难入眼，床榻已倒何处眠？仙人归林已知足，只愿后生可安闲。
不惑之年已将近，娶一农女来为妻。只望生前得一子，青山绿水有人继。
仙人起奏在溪畔，妇人捣衣杂音添。无奈放歌山腰去，遥见茅屋生炊烟。
夜里灯下赋诗篇，细细缝衣坐一边。情不似火不缠绵，点点滴滴淡无感。
也罢，也罢！细水长流才如愿。
烽火不断山河乱，无辜百姓备受难。万里之外强披甲，血肉之躯为谁保江山？
仙人难避此灾难，被迫提剑车前站。日日徘徊阴阳间，欲生只得把功练。
寒宫又是寂静时，人间鼓角在城下。无边冷火含热血，一夜凄风透厮杀。
剑残兵尽马蹄断，一尸压尸之上万。仙人不幸中数枪，强挥钝剑终倒下。
刀枪渐息哭喊尽，惟见尸骨遍天涯。城外烈士血未冷，城上将军笑卸甲：
昨日又占八百里，明日便可得天下。美酒金樽银万两，娇妻美妾侍新榻。
梨花几落月几园，仙人难返山水间。离家一日肠一断，万里妻儿泪洗面。
强权只把人当马，滚土浊眼尽心酸。坎坷一生该怨谁，只恨天命人难违。
与世相悖人可离，与天相悖何能避！苦练多年终战死，杀敌数百无人知。
为君上马为君死，腐肉残骨野狗食。来世只求隐花钿，不愿生死车马前。
一酒一锄一茅屋，流水青松月满天。
寒夜山林空死寂，溪水静流无声息。妇人心乱难入眠，起身踌躇望天边。
残月如刀割心肠，倚窗弄帘唱离殇：君征何日妾已忘，惟记渡口秋水凉。
忽闻身后琴声起，原是仙人轻歌唱：此生之缘就此尽，来世与汝再为亲。
凉风掠过琴弦断，仙人之影已不见。泪渐落尽心渐冷，妇人自行了此生。
风愈急，月阑珊，生时相随死相伴。不独生，不独亡，不愿两地独彷徨。
阴间相爱又何妨？再临清溪把酒酿。来年新燕唤春风，清明愁似雨蒙蒙。
妾化桃花飘零去，随风流落君死处。桃花辗成葬君土，千秋万世暖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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