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 一个男人的一生 |
释义 |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五年,他出生了。 他一出生就没有爷爷奶奶。确切的说,他的母亲还没有嫁给他父亲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就已经不在了。 小时候的他还算是幸福的,虽然那个年代还吃不饱饭,但起码,外公外婆家离得很近,他偶尔还能得到他们的疼爱。外公是杀猪匠,偶尔,他能尝到点油荤。 三岁那年,他有了一个弟弟。父亲读了些书,在人民公社粮库做事,母亲在大集体干活,挣的是工分,吃的是大锅饭。一家人虽然穷,但村里所有人都穷。 十三岁那年,他痛失父亲。因为受不了文化大革命的拷打折磨,父亲自杀了。那天,父亲去外公那里借了杀猪刀,找借口把他和弟弟留在了外公家,晚上回家,父亲已经气绝身亡。 父亲自杀后,他年轻的母亲伤心过度,搬离了旧屋。 他跟着母亲,在外公和叔叔姑姑们的帮助下,盖了新的草屋。他不再去上学,而是做了一名年轻的拉船工。 母亲没有再嫁,他挑起了一家的担子。父亲自杀后,一家人备受歧视,弟弟调皮,经常犯些小错误,有一次,他用皮带抽弟弟,边抽边流泪。那是红卫兵要求的,他不抽,他们就亲自抽,抽的更狠。抽完弟弟,他和母亲抱着弟弟哭。 二十岁那年,姑姑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姑娘的父亲要求他出七十元彩礼,他给不起,母亲去姑娘家哭了一晚,姑娘的父亲坚持要。母亲到处借,总算凑齐,七十元,他和他后来的妻子还了整整两年。 妻子善良贤惠,和母亲相处融洽,这是他最高兴的事。第二年,他的第一个孩子难产,他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悄悄把孩子埋葬在小河里。 第三年,妻子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第一次真正成为了父亲。孩子出生时没有睁眼,他和妻子天天哭,边哭边舔孩子的眼睛,舔了好多天,孩子才睁开了眼睛。亲戚朋友送来的鸡蛋,妻子舍不得吃,他去换成了酒和肉,为孩子办了个满月酒。 此后,他做裁缝,做石匠,贩卖木头,什么活计他都做,岳父也时常帮补他,他感激,却说不出来。 二十七岁那年,洪水来临,冲垮了他的土屋,他第二个女儿已经在妻子的肚子里呆了八个月。按计划生育要求,这个孩子不能要,村委会承诺,只要他们同意去引产,补助七十斤小麦给他的妻子做营养费。他去医院,医生问,你想要吗?他说,怎么不想,是男是女都要。孩子引产顺利活下来,他如获至宝,却因此被罚的雪上加霜,孩子出生十几天,他就和妻子在岳父帮助下盖了三间新屋。 第二年,弟弟犯了错误,被送去劳教一年,他和母亲,天天辛苦劳作,努力留住生了孩子的弟媳。 接下来几年,政策变活了,他好歹能糊口了,靠着勤劳,他的新屋变成了五间。虽然是土墙加砖墙,但对比住茅草屋的日子,他很满足了,甚至给家里添了几样新家具。 祸不单行,他似乎总是过不了好日子,小女儿五岁那年,他劳动回家,很累,孩子去另一个房间给他找拖鞋,拿着煤油灯,孩子点燃了门前堆砌的麦秆,点了一次没点着,又点了第二次,等他发现抢救时,一切都晚了,正是农忙季节,新收获的小麦菜籽全部被烧的焦黑,那一夜,他的母亲不在家,第二天,等他母亲回来,一片灰烬。 他又从零开始,村子里人帮衬着捐了些钱和米,他元气大伤,花了几年的时间,还清了所有的债。 他以为从此要开始好日子了,不料,弟弟打工又出了事故,双手残疾,他要替弟弟索赔,还要替弟媳干活。他和妻子都担心弟媳会离开弟弟,拿到赔偿金,他帮弟弟盖了一栋新房。 弟媳总算留下来了,而且给弟弟生了第二个孩子,他欣慰。 他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了,至少肩上的担子减少了不少,他的两个孩子也很争气,大女儿虽然学习不理想,但很喜欢学习,他花了几千元,让大女儿读了自费中专。 二女儿也争气,考上了好的学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果园劳动的他欣喜的丢掉了手中的锄头。 他以为,两个女儿从此就是国家的人,不怕挨饿,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两个女儿成了没有工作没有土地的人。他的头上也渐渐有了白发,供养孩子读书,他和妻子没有外出打工,全是地里刨食,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大女儿结婚,第一年,婚姻出现问题,女儿责怪他。因为婚姻是他这个父亲安排的。他默默劳动,不言不语,还好女婿很快认错,并从此勤劳的如他一样。他们一起盖了新楼房,这是他第一次住上楼房。他说,这辈子,不想再盖房子了,盖一次就脱层皮。 小女儿原本也是他的骄傲,也是他最疼爱的。他时常将心里不愿意告诉妻子的苦都讲给小女儿听。他做拉船工的时候多么辛苦,他贩卖木头的时候落水差点回不来,弟弟受伤时他多么苦多么累,他都讲。 小女儿的婚姻也让他头疼,女儿找了个一无所有的男孩,他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你以为翻身是一两年的事吗?他吃过太多苦,深知白手起家的困难。为这,小女婿对他很有意见。 如今,他已经五十七岁,很多和他同龄的人已经离他而去,他时常说,他不想再累了,决定享受几年,他的母亲去世了,弟弟湿了眼眶,他狠狠的对弟弟说,从此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了,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要来找我!其实,谁都知道他对弟弟是多么的好。那年,弟弟给了他一件西装,他高兴的穿着到处溜达。 他的两个女儿女婿都还算可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总算不用操心吃不饱穿不暖,多少都有些结余。他时常对女儿说,他只要求活够六十岁,这样就没有人会骂他是短命的。他有时候会约朋友打打牌,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在辛苦劳动。他说,就算是国家工人,不也得六十岁才退休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嘴上说要闲,暗地里却忙得团团转,他偶尔脾气很大,但即使女儿跟他顶嘴,他也不会打她们。他会为她们给他买的廉价衣服鞋子高兴半天的人。他就是那个要管着她们的钱却不动用一分的人。他是那个又当父亲又当了几个孩子爷爷的人。 这就是一个五十年代出生的男人的一生,这个男人,就是我亲亲的父亲,他是我最爱的人! 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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