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 桃花红了村庄的脸颊 |
释义 | 三月的山野,又添雨后初晴,山风显得格外清爽,气息里虽混杂着草腐的味道,但此时让人觉得全是初生的芳香。今年清明回村,我选择走一段山路,仅管路况越来越差,但这路毕竟印染过村子一代代人的足迹,藏匿着路上行人的汗滴。琢磨着,我的双脚若细心地耨过,一定能触到万千的脚印,撩拨出代代共酿的汗息。这一琢磨,仿佛体会到走山路特别有味。 我越来越珍惜时光,笃信能在哪一段时光中多停留片刻,那段的时光就能在心堂里留下一抹余辉,会照亮心房的一个角落。我把脚步放慢,精耕着每一步,拨去残叶,扫去尘封,把自己的脚印盖在最上面一层,痕迹虽不明显,但我一脚一印,毫不马虎地盖上,像在一帧古画上添加着自己收藏章,证明着某一时刻我也拥有过。鸟为自己鸣叫着,小草也为自己绿着,田野的人也在为自家的活头耕种着,我一定也是为自己在行走,所以鸟儿不惊,草儿不乱,山路上的春天就是这样井然有序。 垭口的风比起别处来得强些,风有劲,声音的速度就快,先是传来稀弱的犬吠声,接着也有人,不管对村子熟悉还是陌生,听到这些声音都知道接近村庄。我站在垭口,辨听着声音,听不清人在说什么,但听得清狗在叫什么,狗的语言相对简单,警示、争食、交配、打斗,村子的狗是那样表达,别村的狗也是一样的表达,听多了就知道此时它在表达什么。没想到的是,最为忠诚守护一家一院,守着自己主人的狗,居然没有秘语,使用的几乎是世界语。熟悉的犬吠如同老伙伴的招呼,这呼声不仅仅是亲切,且能招回走得再远的灵魂,回村了,一切都回村了。又看到文笔峰,看到四周的山,看到山脚下梯形的田园。这一切熟悉得如那本《新华字典》,时而翻翻查查不懂的词条,根本滋生不出阅读的激情。然而今天不一样,不一样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这陌生来自四周的灼灼桃花,岗连着谷,谷连着圪,圪又连着垅,断断续续把村子围在了中间,似乎要以千般的妖艳羞得村子更快老去。我借来狗的警觉和忠诚,借来狗排外的情怀,警惕地走近桃林,又嗅又审视,要看透桃花的来意,桃花开得干净,一枝也好,一片也罢,唯有桃花独占枝头,三五朵成簇,十来朵成行,纯粹得比经过编排还一律,不要绿叶,不要蜂蝶,这样洁净的桃花哪能隐得住丝毫的不良用心。桃花煽情,全是观花人自作多情。情景中我喝下了一杯家酿的地瓜烧,肠胃中翻动着地瓜味,脸上则蒸发出酒的热气,羞愧着对桃花运的误解。 回首桃花环抱的村子,土墙黑瓦确实有万般老态,老到没有情欲,如同依靠太阳取暖的老人,一个冬季的企盼,就是春来回暖,三月了还眯糊在阳光下,这灼灼桃花仿佛与他无关,开动大门依旧是过去的声响,偶尔燃起的炊烟依然是追着云飞。但能无关吗?桃林占去田园,占去山地,还占去季节。有关,太有关系了,若是一个倒春寒,来阵春霜,桃花凋谢,村子能温暖吗?只要桃花开着,村子才温暖着。无关也许是种回避,也许另有他求,一些老屋干脆一把锁缄口,走到看不到桃花的地方去,一定不是村子的选择。 村中那座最大的老屋,十几号人在这些桃林还没落户之前就离开了村子,就连那条看家老狗也带走,他们家的阿大说:在村子他家兄弟永远交不上“桃花运”,还是到外面碰碰运气吧。这户人家喜欢桃花,喜欢“桃花运”,也怕桃花,也怕村子中的“桃花运”。他是我叔字辈,我记得他长得高个帅气,还记得他发花癫。发癫在桃花开的季节。当年的村子桃树很少,少到一家一户分不到一棵,这些桃树都是依着院子边生长。桃树虽少,花事依然。那个大院的叔,在一个明月当空夜晚回家后得了病,最初就是贪睡,睡时总爱做梦,梦里院边的桃树下有个姑娘向他招手,姑娘面若桃花,脆脆可人,他的命根在此境中活得有劲,爆若桃枝,流出浓乳。几天后他下床到院边去看那棵老桃树,发现桃树上流着和他流出的一样浓乳,他望着一缕缕浓乳,紧张中像小孩一样哭泣,他折来一根小竹枝刮下浓乳,回家告诉父亲说,桃树变精了,会变一个女人做他的老婆,天天陪他睡觉。他举着浓乳说,这全是他流出的。村里的人常得的病就是风寒,惊水,脚手酸软等。最初他父亲也不在乎,认为也就是酸软病,补补身子就没事。然而,他的举止,让他的父亲紧张,说一定是中邪,请来巫觋,又念咒,又做法,可那位叔的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一出家门见了女人,只要是穿红披绿的,不论老少他就会冲上前去强抱,乱啃。村里的女人少得也像桃树,怎能容他乱抱,就这样他吃棒子,戴锁链。村子人说他得了花癫病,花事一过,他的病也就过了。虽说他父亲砍了那棵桃树,可第二年花期一来,他的病依然发作,第三年花期还末到,这位叔不知是怕棒子锁链还是怕见到女人,他喝下一瓶农药结束了桃花梦。 这位叔走了好多年,他的墓边全是桃花,是不是又会吓得他又一次寻死,这回的死不知是否还选择村子。 我在洁净的桃花林中想起这事,也显得有点不干净,双颊微微发烫,一定也有几丝红润,桃花一定看得见,我从羞愧到没趣,悄然地离开桃花林,走到了村子。 村子有几个老人依然抱着火笼在取暖,老人怕冷,村子比老人更老,一定也怕冷,现在有这片桃林围着,开着这么温暖的花,村子该不会在寒冷中老去。村子不老,住在村边的墓也就不会荒芜。他们在相护守盼中,一同期待着年年桃花依旧,永远红润着村庄的脸颊。 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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