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 亲戚散文 |
释义 | 亲戚散文(精选20篇) 他有很多亲戚 文/王家老生 外公中风进了医院,虽然人是清醒的,但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全都要人服侍。医生还交待了,每隔一小时就要给病人翻一次身。外公是大个子,每次翻身都要两个人才行,而且不分白天黑夜的,天数多了,四个舅舅便轮流着看护。白天我们谁有时间就去帮帮忙,他们休息下,晚上一个舅舅带着个老表正好四班倒。 二床的病人有些磨人,一会儿叫人揉揉胳膊,一会叫人给他洗把脸。他只有一个儿子,忙得有些招架不住。他儿子有些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家人多好啊,照顾起来轻松多了。 三床的病人倒是很安静,每次去的时候,他都静静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床边坐着个人,每过一会儿那个人就给病人翻翻身,倒倒尿,有时也陪他聊几句。病人的话不多,要求也不多,看护他的人有时还可以到外面走一小会儿。二床的家属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三床那边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每次去,三床的看护人都不一样,男女老少都有,我没有想到他竟会有这么多亲属。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他的亲属。三床的病人是个孤寡老人,照顾他的都是他的邻居。我感到有些意外,一个孤寡老人生了病能住院本来就不容易,整个村子里轮流照顾更是没听说过。原来老人一生勤劳善良,这些年积攒好了几万块钱准备养老。平时庄子里谁有个什么事,只要和他说一声,他都会尽力帮忙,出力或者借钱,从来不说一个不字。现在他住院了,大家也就自觉地来帮着护理。 有一次我问看护他的一个中年妇女,你们这样照顾他,他付给你们工钱吗? 那个中年妇女连忙摇头,说,他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这个时候还对他要工钱,真是连猪狗都不如了。她接着说,老人辛辛苦苦攒了几万块钱,这些钱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还没来得及享受,万一就这样走了,那真是太亏了。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我又问,以后老人出院了,要是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呢? 也许我的问题问得有些远,中年妇女略微顿了一下,有些迷茫地说,能怎么办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反正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管,再说他还有几万块钱,再加上村里的五保金,应该是能过几年的吧。她说完,有些担心地朝三床那边看了看,脸色变得沉重了。 她没有拍着胸膛说出漂亮的承诺,反倒显得有些沉重。但我却从她有些忧虑的表情中,感受到了真诚和善良。我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好好照顾好老人的,因为他们都是有良心的人。 岁月的记忆 文/老乔 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成为省辖市已经三十年了。若让我说说她的变化,我虽有一嘟噜一嘟噜的话,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三十年星转斗移,沧海变桑田,我自始至终都是见证人。要说大的方面难免赘言,索性就说说我记忆中的身边之事吧。 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很清苦。我每从部队探亲回来就住在岳父母家,全家十二口人蜗居在不到六十平米的空间里。家里连个厕所都没有,二三百米长的木牌坊街家家皆无厕所,街坊邻居同用街上一座简陋的公厕,早晨集中用厕有时还得排队。当时的生活境况确实令人窘迫,因为住房面积小,客厅也就五六平米,一家人吃饭围坐一起,挤挤挨挨的就像下饺子。菜盘里多是萝卜白菜,饭碗里鲜有肉味。每年探亲回来,岳母最稀罕的是我能带回百十斤全国通用粮票,因这粮票“含金量”高,到粮店买面粉不但搭配细粮多且带有香油。岳母还稀罕我的军官证,由于燃煤不够家用,凭此证可到煤建公司多批几百斤生活用煤。我还记得那时走亲戚带礼品就是蒸馍、油条和 “果子”(糕点)之类。亲戚离开时有“回篮”习俗,就是将所带不同礼品各留一半回一半。有一次岳父“回篮”竟忘记了习俗,为图省事其他礼品丝毫未动,只把上面两封果子留下了,没想到竟害得亲戚来时借邻居家的一封果子无法归还,无奈之下只得掏两毛多钱再买一封。 那时候,我们文化生活很单调。家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台收音机。听新闻、听戏曲,更多的是通过市广播站连接到家家户户的有线小喇叭,且播放分早中晚时段,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也不是想听什么就听什么。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可“喂眼”的东西,翻来翻去就是那几本少皮缺页的小人书。要么就缠着大人讲故事,直到把大人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光。那年头投放影院放映的新影片很少,要是来了新片购票的人要排很长的队。因此也助生了加价倒票的“票爷”、“票霸”,这些人风生水起,在街头很牛很火。当时在影院工作的人由于手里有售票权,受人巴结也很走红。跟影院有关系的人能“走后门”买几张票,同样跟着吃香。其他的娱乐形式现在想想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如今的卡拉ok茶楼阅览室活动中心广场舞什么的在当年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农村娱乐活动更是令人无语。记得一次在农村亲戚家小住,正逢周末热播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当听到亲戚开口说要领着去看电视剧时竟让我们大吃一惊:乡下人还有电视机?有钱买电视机的那货头脑灵活讲经济效益,把院子当放映场看电视收门票。我亲戚就按人头在口袋里揣了几个鸡蛋,一个鸡蛋算一张门票。亲戚说,没鸡蛋,掂块砖也顶数。 那时候,我们家没什么家具摆设。不光是住房小的原因,还受制于经济条件。房间里仅有一件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旧衣柜归岳父母使用,晚辈的衣物只能装在大小不一的木箱里,其中一个樟木箱应是材质最好的家具。所谓的客厅也没有沙发,只有几把小木椅和矮墩。收音机和手电筒算是家里数一数二的电器了。如今家家都有的电器在那时可以说不敢想象。要说岳父也是1938年入党的南下老干部,还当了20年原漯河市公安局副局长呢,当时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除了铃不响什么都响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说起清苦还有这样一件有趣的事儿值得提及:1987年冬天从外边请人打制的大衣柜搬到门口,算是家里添置的大件家具了。近九十岁的姥姥走到门口左拐右拐就是不敢迈步,不由对着穿衣镜里的老太太发火:“你这该死的老婆子,凭啥挡住门不让我进屋?”惹得家人笑声一片。原来她老眼昏花,没见过带穿衣镜的物件,更不明白发火的对象就是镜子外的她本人。 三十个春秋的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那些艰苦的岁月也一去不复返了,但记忆之河却一直在我的心间静静流淌。如今,我们吃穿用住行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那时候”和“这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一年比一年美好,祥和富足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甜蜜。忆昔抚今,恍有隔世之感。静下来的时候我经常会在心里说,要是我们逝去的亲人能活到今天,也享受一下幸福的滋味和光景,那该有多好啊! 送上门来的媳妇 文/王丽芹 工作才一年多,到我家来说媒的就踢破了门坎,许是玩心还太重,基本是见一个吹一个,这可急坏了老妈,她一个劲地敲耳边鼓:什么女孩子不能太挑剔啊,什么外貌、家底都不重要,男孩子本分老实才可靠…… 一天,一个远房亲戚捎来话,说她认识一个刚复员回来的小伙,人挺老实,父母也都通情达理,全家吃商品粮,又在县城住。老妈一听,当即拍板:见!谁知到了周五下午,单位突然通知周末要加班,眼看说好的相亲要泡汤,我倒无所谓,但老妈非要我晚饭后去亲戚家说一声。 亲戚听了,也有点慌,她说这都大晚上了,也没个电话,怎么告诉人家呢,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吧,我眼神不怎么好。虽然感觉有些别扭,可还是跟亲戚出门了。快到他家时,我躲在一堵矮墙后面,让亲戚自己过去。哪知不大工夫,她和他们一家人都出来了,还大声地朝我喊:快过来吧,正好小刘在家呢,你们先见个面吧……一时间,我感觉满脸发烧,幸好当时天黑。 他家种着一棵很大的葡萄树,时近中秋,又大又圆的葡萄恰好熟透了,他父亲热情地摘了好多,葡萄的味道真是特别好,我只顾埋头吃,居然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多年以后,老公依然嘲笑我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媳妇。 回望乡土 文/吴根云 鸡进舍后,夜幕开始降临,瓦房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团团的黑影从田野掩向村庄,大地瞬间静默。昏暗的煤油灯三三两两地亮起,豆子大的火苗在寂静的夜空悄悄地燃烧。庄户人家的大门一年四季习惯性地敞开着,无论酷暑与寒冬,暗淡的灯光从屋内泄出,穿不透那浓浓的夜色。村里的男人大多披着家织的棉布外套,弓背弯腰,蹲坐长凳上,左手握着烟斗,右手夹着点燃的秸秆,大拇指与食指用力地揉搓着烟丝,揉成团后,塞进烟锅,深陷的眼窝,有些呆滞的目光,斜视着灯火,咝咝……地抽着老黄烟。狗,缱绻在脚边,布鞋垫着下巴,抬眼凝望。或摇着尾,往来于堂屋与厨房之间,轮流讨着好。农妇系一条黑色围裙绕着灶台转,往灶眼添一把柴禾,再到锅里翻炒一下青菜,花猫在锅台边窜上窜下,眼珠滴溜溜地转,用舌条舔吸着嘴唇,“喵喵”地叫着……孩子们聚集在收音机旁,在单田芳抑扬顿挫声中,穿越了时空,回到了群雄并起的乱世。浴后的村姑,如出水的芙蓉,端坐镜前,洒几滴“头发油”,用心梳着及腰的长发,再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沾少量“雪花膏”,在脸上轻轻地涂抹开来。夜色,在村子里蔓延,它严严实实地裹着田野和村庄。沉寂吞噬了一切,除了几声犬吠,只能听到柴禾燃烧时的噼啪声和咝咝的抽烟声。 急促的哨声打破夜的静谧,接着,人声嘈杂,马灯晃动,灯盏的火苗和着屋外的节律摇曳、跳跃。男人把棉袄扣子扣上,摸黑将牛棚和猪栏的门关紧、锁好,女人洗好锅碗,脱下围裙,换上了过年过节才穿的衣服,用手指拢了拢头发,便走出了家门,朝着马灯的亮处会合。长长的人流在田地间蜿蜒穿行,路边草垛成群,秸秆成堆,布底鞋踩在经霜的枯草上,软软的发出“簌簌”的声响。几只狗,有时混杂在人群中亦步亦趋,有时跑在队列的前头狂乱撒欢,有时跷起一只腿来,对着草垛或树丛撒上一泡尿。男人们一路上谈论着收成,讨论着农事,女人们炫耀着自己织了多少布,做了几双鞋。年轻的男女,早已离开队伍,而不知去向。经过数不清的田埂和地头,到达目的地时,第一部电影已经结束,放映员正在倒带,准备放第二部影片。偌大的场地,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有的嗑着新鲜出炉的葵花籽,有的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山芋干,几个小孩盯着银幕的反面仔细地揣摩着,稍远处,黑影窜动,有人在树后、墙沿或草垛边匆匆地撒尿。不经意间,电影又开始了,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人们自觉地把手插进了衣兜,影片人物的说话声或打斗声伴着配乐穿过田野,透过夜色,越过村庄,飘过水面,在乡村寂静的天地间回旋,振荡。霜,从空中洒落,染白了头发、眉毛和胡须,棉袄上的霜,在体温里消融,丝丝缕缕冒着白汽。鞋底上的霜,也在脚的温度里化为冰水,刺骨的湿气向双腿扩散。跺一跺脚,拽一拽衣,眼睛不眨,眉头不皱地继续看着电影…… 散场后,大多数年轻人跟着放影队一起“跑片”,到下一个村子补看没能赶上的影片。年纪略大的,上有老,下有小,又牵挂着老父老母床上的棉被是否掉落在地,又担忧着自家的猪、牛和鸡是否会有人偷,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拉着孩子,相互照应着往回赶。庄稼人几乎都不识字,电影的名字自然叫不上来,他们却乐在其中,一路上各说各话,表达着对电影的独特见解。有时,还穿插点花边。 几年轮一次的电影终于来到了村里,“稻场”边早早竖起了高高的柱子,宽银幕格外显眼,远远的就能看得见。在自家门口看电影,对于庄稼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全村男女老少忙碌着,像过年一般兴奋热闹。乡村出行不便,亲戚路途遥远,平常很少往来,于是,有的托货郎客捎信,有的请牛贩子带话,并备好酒席,恭候亲戚的光临。从下午开始张罗,一直忙到黄昏。亲戚到齐后,天也完全黑了。擦燃火柴,将灯盏点亮,再移出八仙桌,摆上四条长凳,男主人按亲戚辈分及长幼,逐一安排就坐。吊罐煨肉、瓦罐煨鸡、河虾焖萝卜、豆腐炒猪血……桌上堆满了难得吃到的菜,正如几年才能在家门口看一场电影一样,简直是一种奢望。自家的小孩是不给上桌的,只能捧着饭碗,靠在门框边,远远地嗅着、瞅着,一只只馋虫从嘴里爬出,顺着口水缓缓滑落。菜与酒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后,飘出了堂屋,在村子的夜空中弥漫、消散。酒足饭饱的亲戚把家里的凳子全都搬走了,不论长凳、短凳还是高凳、矮凳,一个不留。孩子们悻悻地来到放电影的“稻场”,找一个要好的伙伴,削尖了屁股挤在一起。电影还未开始,放映员的旁边已经围满了年轻的姑娘,他们在一起嬉闹着,说笑着,有时还会动手动脚。不远处的土坯墙上,挂着一盏马灯,金黄色的油条在油锅里翻腾。几个货郎客担着箩筐,在人群的外围缓步走动,手里摇着小鼓,拖声曳气地叫卖着。人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稻场,放映员看了看手表,将片子安上了放映机,放映正式开始了。全场人的气息被革命英雄人物的壮举牵动着,感染着,提着心,吊着胆,心情随剧情起起伏伏。片头一般都有向伟人致敬的内容,中间还会插播几段过了时的新闻。 电影放完后,无数的马灯朝着不同的方向引导着人群分流。本村的孩子仍然站在原地,看着柱子被挖出,电影幕被解下后收藏在铁皮箱中,直到放映员将它挂在自行车后架上再次去“跑片”后,才往家中走,让梦接续着电影的情节…… 奶奶的微笑 文/唐乐言 我到底还是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但她的笑容,深深印在了我心里。 那年夏至未至,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正在做饭的奶奶,围着围裙,身上穿的是那件墨绿色的,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鹅黄与深红的短袖。这让早已穿上短袖的我很是惊讶,我打趣道:“奶奶,谢天谢地,你终于穿短袖了。”她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松散的皱纹挤到一起,明媚的笑容如骄阳一般慢慢倾撒进我心里,我也跟着她笑起来。初夏的午后,一个小女孩和苍苍白发的老人在厨房里开心地笑着,便成了我心中最美的图画。 奶奶是个地道的河南人,亲戚也都是河南的,所以我平常都跟奶奶说河南话。一天,河南的亲戚打来了电话,是奶奶接的,亲戚的大致意思就是家里有人要结婚了,让奶奶和妈妈回家一趟。可奶奶岁数大了,听力不好,红着脸捧着座机用正宗的河南话问:“喂?你谁?……你大点声,我,我聋,我听不见。”急得快要跳脚了。我看着这场景,听着这声音,捂着嘴偷笑。那个亲戚最终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妈妈。过年时我给全家人表演奶奶接电话时的场景,特别是那句“我聋,我听不见”,惟妙惟肖的表情和声音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奶奶也笑了,奶奶的笑仿佛我期待的花朵,她一笑,花便开了。 儿时,幽静的夏夜,我坐在奶奶怀里,望着天上的点点星星。奶奶一手摇着大蒲扇,一手拍着我的肩膀,嘴里喃喃地哼着:“好乖乖,好乖乖,你是我的好乖乖。”我透过夜色,看到了奶奶脸上祥和的笑容,如喷泉一般,掀起飞沫四溅的瀑布,剔去我心中的燥热,让平静驻足我心。 梦里繁华未尽,此情未央。 我时常梦见奶奶,偶尔缅怀过往,也总是想起浮现在她脸中那一抹熟悉而又温暖的微笑。奶奶已去世三年了,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的凄凉,但她的笑深深印在我心里,因为刻骨,所以铭心。 万物之中,微笑是最美之物,奶奶的微笑永不凋零。 走亲戚 文/东篱 如果说团圆是春节的主题和核心,那么,走亲戚就是对这个主题的生动诠释,是对这个核心的热情拥抱。 我老家在修武县,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还没有摘掉贫穷的帽子,人们一年之中最向往或是感到最有生活意义的,就只有春节了。 “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由于习俗不同,我们这里走亲戚的规矩跟很多地方是不大一样的,从农历大年初二开始,按照顺序,依次是舅家、姑家、姨家、老舅家、老姑家、老姨家,至于其他亲戚,比如已出门的姐家,或是认有干爹、干娘的“干亲戚”,则更要往后排了。 我家姐弟三个,姐姐排行老大,长出我哥和我十来岁,所以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去舅、姑家拜年走亲戚这项重要的任务,常常由哥哥和我去共同完成,当然这也是我们非常乐意去走的亲戚。 我的舅家和姑家相距不远,都在我家住的东南方向十六七里地开外。每年走亲戚前,母亲都会早早把我和哥哥精心打扮一番,整整帽子,拉拉围脖,拽拽衣襟,生怕我们穿戴得邋遢,走在路上会丢她的人,更不要说到了亲戚家。 走亲戚,自然是需要拿礼的,但在那个物质特别匮乏的年代,即使是那些排在前面的最重要的亲戚,也没有什么“大礼”可以拿得出手,经常是大米配红薯两样东西。说是两样东西,其实量都少得可怜,一家亲戚最多也就两碗大米、三四块个头不是太大的红薯。 母亲怕我们把礼弄差了,送错了人家,常常是用不同颜色的布包把礼分装开来,交代我们,这个花包是给谁家的,这个红包是给谁家的,而这个蓝包又是给谁家的。我们把母亲的这些话记在心里,然后按照份数和重量进行分工,哥挎几个,我挎几个,就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临出发前,母亲又会反复叮嘱我们,在路上要正意走,不要贪玩把礼弄撒了,更不要靠近河边或井旁,当心掉下去。 记得当时俺村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他家的亲戚跟俺舅家是邻村,每年走亲戚的时候,我们两家都会提前商量,结伴而行。去的时候,到了该分手的地方,我们就以附近的某棵树或电线杆作参照,相互约定,下午大概几点钟在这里集中,如果到时候等不上对方,就要在树上或电线杆上留个记号,以便后来者一目了然,不再误等。 就在这种有说有笑、高高兴兴地结伴行走中,我们往往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能到舅家。这里,有三四户亲戚要走动。我和哥哥先从舅家开始拜年,那时尽管大人也教过如何磕头,但我们往往会把磕头这一本来很严肃、很认真的事,做得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对着当屋的桌子,猛地跪下,喊一声亲戚的称谓,再象征性地一磕头,就迅速站了起来,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三四秒钟。这时,我们最为关注的,不是自己磕头的动作是否规范,亲戚是否满意,而是他们早已备在手里的压岁钱。每当我从亲戚手中接过那崭新的壹角“割耳朵票”时,就会平平整整地把它装进口袋,绝不折叠,唯恐破坏了它的手感和美感。 由于姑家是初二走亲戚的最后一站,所以记忆中这天的午饭,我和哥哥大都是在姑家吃的。这其中还有一个我们心照不宣的原因——在姑家能吃到更多的肉。可能是我们连续几年不在舅家吃饭的缘故,有一年我和哥哥准备从舅家往姑家去时,舅舅一再对我们说,下午回来时一定拐到这里吃些东西再走。我们怕伤了舅舅的心,那年从姑家拜年回来后,真的返回去了舅家。舅当时不在家,一直在家等候我们的妗,指着桌子上准备好的几样菜,笑着说,是不是你姑家做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恁舅说了,今天这俩外甥来了,不吃桌上那只烧鸡,就别让他们走。 那一次,我和哥哥乖乖地坐在那里,美美地又吃了一顿,还喝了一碗放有山药的大米汤,热乎乎的,好喝极了。当时我们心中的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就别提了! 后来,我和哥哥渐渐长大了,家境也慢慢好转,走亲戚拿的礼已换成了每两盒一提的花花绿绿的点心,走亲戚的方式也“洋气”起来。记得是教书的父亲花20多元钱买了一辆半新的“洋车”之后,我和哥哥走亲戚的历史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要么是率先学会骑车的哥哥骑在车的大梁上带我去,要么是举家出动去几十里外的老舅家时,父亲先带两个人往前走几里地,再返回去把丢在后面步行的人带回来。就这样来回折腾几次,才能到达亲戚家。我们虽然免去了走太多路的辛苦,可我现在都不能忘记,父亲这样带着我们奋力顶风蹬车的样子和他急促的喘气声。我想,父亲那时尽管累得够呛,但他心里一定是甜蜜的、幸福的。 如今过年走亲戚,除了距离极近或想要健身和浪漫的,大都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可以迅速到达,快去快回,不用再走路了,但我越来越觉得,这种现代化的方式,更像是在为了草草完成一项任务,虽说时髦了许多,便捷了许多,华美了许多,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乐趣和幸福。交通和通信工具还没有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年代,亲戚之间一年之中很少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叙叙旧,沟通沟通感情的,所以过年时走亲访友就显得尤为重要,意义重大了。现在大家天天可以打电话,即使是天各一方,也可以轻松地通过视频满足相思之情,体验畅谈之兴,但毋庸置疑这种便捷同时也在悄悄淡化着人世间的亲情。 不是所有古老的东西都应该保留和传承,也不是所有逝去的岁月都值得怀念和珍惜,我们需要的,是经过千百年的岁月沉淀之后,那些依然闪耀着人性和文化的光芒,不会被嗤之以鼻、束之高阁的东西。亲情、友情、乡情等这些在我们的生命中弥足珍贵、浓得一代又一代人都无法化开的情意,不正是需要我们去用心感悟、文明传承、发扬光大的吗? 年味儿 文/周养俊 我的老家在长安白鹿原下、浐河边上,走进农历十二月,腊八粥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按照老习俗,腊月初八就是春节的前奏,是准备过年的日子,于是,人们开始打扫屋里院外、碾米磨面、赶集买菜、置办年货。 说着、忙着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个晚上无论贫富贵贱,家家户户都要烙饦饦馍。这种馍比一般的饼子体积小,手巧的女人还会在边上捏皱纹、面上做花纹,有甜的有咸的也有什么调味料都不放的,用来祭祀灶王爷。于是,那诱人的麦香味就伴随着袅袅炊烟在乡村上空弥漫。祭灶日过后,各家主妇就开始发面做招待客人的蛋蛋馍、花花馍、羔子馍和走亲戚、访朋友时带的礼馍了。这是乡下妇女展现自己本领的时候,一个主妇的心灵手巧都要表现在馍的内容和形式上。于是,切菜声、风箱声响了起来,开水在灶头的锅里咕嘟嘟地翻滚着,捂不住的热气从锅盖边缘不断升腾、消散,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这时间,村头的大喇叭里秦腔也吼将起来,乡村的年味儿就愈发的浓了。 腊月三十,人们习惯称之为年三十儿,这个夜晚很重要,家家户户的灯火把大街小巷照得亮堂堂的。老人和儿孙们团聚在一起吃晚饭,还要把老祖先的牌位、遗像供在厅堂的桌子上,点上蜡烛和香,献上水果、糕点和饭菜。一家人一边吃一边拉话,直等到零点放了辞旧迎新的鞭炮,这才去休息,有的多喝几杯酒,兴奋得一夜都不睡。用乡下人的话说,这就是守岁。 这顿晚饭叫年夜饭,是一年一次的团圆饭。无论相隔多远,工作多忙,人们总希望回到自己家中,吃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有时实在不能回家,家人们也要为他留一个位子、留一副碗筷,表示与他团聚。 俗话说得好,打一千,骂一万,三十晚上吃顿饭。家人的团聚往往令“一家之主”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与满足,老人家看到儿孙满堂、一家大小共叙天伦,过去的关怀与付出没有白费,这是何等的幸福,而年轻一辈也借此机会向父母表达感激之情。过去,我们老家的年夜饭主要是吃饺子,也有吃馄饨、臊子面的。吃主食之前,喝酒是必须的。下酒菜多是家乡的产出,红白萝卜丝、炝莲菜、土豆丝、猪头肉、冻肉、油炸花生米、炒鸡蛋、腊牛羊肉。而新年里吃馄饨取其开初之意。传说盘古氏开天辟地,使“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结束了混沌状态,才有了宇宙四方。再则“馄饨”与“浑囤”谐音,意思是粮食满囤。而臊子面也叫长寿面,新年吃是预祝寿长百年。近些年,大多数家庭吃饺子。除夕夜,十二点钟声一敲响,就开始吃饺子,因此时正是子时,取其新旧交替、子时来临之意。 乡下人大年初一不出门,一家人吃吃喝喝,三顿饭不离桌,要是遇到大雪天,老人们就都在土炕上不下来。大年初二,是走岳父家的日子,男人们携妻带子,拿上准备好的礼品出发了,这一天就在岳父家过。正月初三,大家就分散行动了,先走姑家、姨家和舅家这些主要亲戚,往后再走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和朋友。 自个家里也要选个日子待客,来的客人多是女儿、女婿、外甥、侄女这些晚辈。早饭比较简单,一般家庭多吃臊子面,中午饭普遍讲究,八碗、十全或十二件子,素菜讲究颜色、肉菜讲究实惠,红烧肉、粉蒸肉、四喜丸子、条子肉是必备的。 我们村方圆一带过年一直到正月十五,走了亲戚朋友、待了客,还要扭秧歌、耍社火、走高跷、唱大戏,这村耍了那村耍,这村停了那村起,每天都有新内容,把个年味儿弄得越来越浓。 其实,年味儿是人营造的,是情感营造的,而更多的则是传统文化所致,它是先人留下来的,不能丢,也丢不了。 最宽阔的胸怀 文/王金平 我八岁那年,正月初八,哥哥们有事,我自己去姨家走亲戚。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去走亲戚。我背着装上馍馍的布袋,从村东沿一条小路上了山坡。翻过坡梁,穿过坪上村。再走一段山路,从安上村斜插过去。又走了一段山路后,前边有几条岔口,一条通向滑子村,一条通向柳沟农场,一条通向内阳村。姨是内阳村的。我记不清要走哪条路,便犹犹豫豫,朝右一拐,下了山坡。 孩子,走错了!我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扭过头,见母亲跟了过来。我就怕你走错了路,应该往那边走。母亲说着指指左边的小路。原来母亲在暗地送我。知道你姨家吧?我点点头。记住,你鼻子底下是嘴,找不见,就打问打问。母亲说,家里要来亲戚,我回去了。母亲说完,转身走了。 我翻过坡梁时,远远看到母亲的背影,在山路上晃动。 长大后,我到了检察院上班。 有一次,我去成都办案,回到家,遇上母亲正在做晚饭。 吃饭时,母亲把三个粽子放到我面前,并对我说,过了五月端午,别人都吃过粽子了,就你还没吃。 父亲告诉我,五月端午前就包了粽子,给亲戚们送的送,分家另过的哥哥们拿的拿,在家的也都吃了,就我出差在外。那会儿家里没冰箱,母亲担心粽子坏了,做饭时经常放到箅子上熥熥,不知熥了多少回。五月端午都过去半月了。 其实,母亲并不知道我何时回来。再说,我天南海北地跑,虽然不敢说经常吃香的喝辣的,但吃的花样要比母亲多得多,饭食的营养也比母亲好得多。我也多次跟母亲说过,但母亲就是放不下她的这些想法。母亲望着我吃粽子的香甜劲儿,脸上荡起了欣慰的笑容。 如今,我已是四十大几的人了,儿子都上了大学。 我时不时地去母亲那里看看。有时,吃了晚饭才骑着自行车回家。特别是在冬天,临走时,母亲总是叮嘱我说,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接,响几声,我就知道你平安到家了! 听后,我笑笑说,我都这么大了,你放心吧! 母亲却说,你路远,街里人少,别遇到坏人,你到家来个电话,俺就放心了。 母亲在市团结西大街地税局家属院住,我在开发区英华学校家属楼住,骑着自行车,一趟下来最少也要四十分钟。我一进家门,就给母亲回电话。有时,半路上需要拐弯,我故意不让母亲知道,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用手机打一下她的电话,以防她老人家担心。 以上只是母亲极平凡的三件小事。其实,母亲给我们做得太多太多了。一口水、一口饭,一把屎、一把尿,一字一句地教我们学说话,一步一步地扶我们学走路。我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羽毛渐渐丰满,翅膀渐渐长硬。等我们到长空飞翔,她的挂念仍是千丝万缕。我们飞得越高越远,母亲长长的心线,就悬得越高,就绷得越紧。 我平时这样想,即使我们再孝顺,也报答不了母亲的恩情。我们给母亲的只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她给予我们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 但丁告诉我们:“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罗曼·罗兰说:“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要我说,母亲有一副纵然我们走遍万水千山,永远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 极品亲戚 文/叶倾城 每逢年节,一定会有年轻人给我留言,抱怨家里的极品亲戚。有些是像我一样牛头不对马嘴;有些是出言不逊——你怎么又穿红,你皮肤黑穿红像村姑;有些是内夸不避亲——你堂姐上哈佛了,你要向她学习呀……最讨厌的是,几乎每一位都会问:“你考得怎么样?你有男朋友没?你赚多少……” 年轻人都很想像网上说的那样,冷冷地回一句“关你屁事”,又怕爸妈一巴掌挥过来。 而此刻,我想替所有极品亲戚叫一声:“冤枉啊。” 年纪越大,越知道人的孤单。欢天喜地的时候,你想打电话分享的人没几个;痛不欲生的时候,你有满心的话想说,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我买房,你不会借钱给我;我破产,你只能提供几句安慰。每逢佳节,我们坐在一张桌上,不是因为彼此喜欢,而是因为1/4、1/8的血缘或者联姻关系。 所以,我们其实无话可说,只是饭桌上一句话不讲不太合适吧。若是平辈或者熟人,我可以讲明星的绯闻,但在晚辈面前,得保持德高望重的形象,于是没话找话:“小某,你今年考得怎么样?”不是不知道这问题招人讨厌,但除此我还能说什么?而你,青涩的少年郎,我不主动说话,你也不会开口。 把亲戚就当作亲戚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终会渐渐淡掉。他们问及你的事,微笑回答,他们只是好意,还把你当小孩,没想到某些方面你不愿提起;若他们喊错你的名字,想想你也未必知道他们的名字,一向叫他们二婶或三姨父。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告诉他们,你姓甚名谁,在哪里读书或工作,然后落落大方地问他们身体好吗?工作顺利吗?这是一种训练,你以后总要学会与半生不熟的人把酒言欢,可能是客户、相亲对象,或者仅仅是萍水相逢的人。 相信我,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极品亲戚,更不会全凑在贵府。 每个人都不是世界的中心,没有人在随时关注你、嫉妒你或者伤害你。他们只是说自己的话,走自己的路而已。 卑微的感恩 文/邢东东 五年之前,一个远方亲戚的儿子要在县城买房,托我看能不能找找人优惠点儿,最后只便宜了五千块钱。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优惠的额度这么小,尽管已经尽力了,但远方亲戚表现得却跟省了五万块钱一样。 还记得,他来我家说这件事的时候,从乡下带来了大半化肥袋子的新鲜蔬菜,有豆角、茄子、西红柿等。他说,都是自己菜园子里种的,不值钱。事成之后,他又非要在一家还算有档次的饭店请我吃饭,被我婉言拒绝了,他似乎还很尴尬。 平时,远方亲戚以种菜卖菜为生,供孩子上完大学、找工作、买房子,生活并不富裕。在他眼里,求人办事是要花大钱的,而我的微薄之力也在他的“大事”范围之内。饭没吃成,就好像我这样的“大人物”有点儿瞧不起他这“穷农民”一样。 每次,他来城里还总是给我“顺便”捎带大半袋子的蔬菜,从没落过,并且每次的措辞都是“家里种的,不值钱,顺道送来”。每次,我都怕吃不了坏掉,分给邻居点儿。有一次,我对亲戚说:“大伯啊,不要大老远辛苦地往这送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买点儿就够了。”这一句话,他似乎记在了心里,以后,再也没送过,我也就慢慢淡忘了。 回乡下看父母的时候,我顺道问起了那位远方亲戚。母亲说:“他儿子儿媳上班忙,没时间看孩子,他就去城里跟儿子住照顾孙子去了,已经走了两年了。” 我诧异地问:“什么?他去年还给我送菜呢,说是自己种的。”我又一想,他儿子所在的小区也算是高档小区了,不可能有自留地啊! 没多久,我就碰到了远方亲戚的儿子,问及此事,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爸说买房的时候你帮了很大忙,没什么好回报的,送点没打药的蔬菜你肯定喜欢。自从来我这儿之后,他给你送去的那些蔬菜都是从早市批发来的,有一次,他跟我说你瞧不起这些蔬菜,就不好意思再送了。” 天啊!我的那点儿微薄之力是有愧于收下那些蔬菜的,更有愧于远方亲戚的一片心。我的婉言谢绝竟然遭到了曲解。他儿子说:“我也帮我爸分析过这个事儿,告诉他你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多么淳朴善良的一个远方亲戚啊!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感恩更让人心疼。 母亲的那些俗语 文/墨玉凌砚 母亲对俗语的运用妥帖、娴熟,随手拈来,又恰到好处。近些年,每每回首往事,那些俗语总是不时地跳出来,在大脑屏幕上闪现,似在提醒我的关注。细细地品味,慢慢地咀嚼,竟然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那里包含着经验的积累和智慧的沉淀,生活的哲理和命运的感叹,悔之当初,竟然全当成了耳边风,让它一刮而过,根本没往心里去。 她说过:给穷人一口,不给富人壹斗。如今加上我的经历品嚼起来,就品出了深层的含义。我至今未入富人之列,却有许多苦日子的记忆。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二十多岁,在农场上班,有一次周末,宿舍的人都走了,而我感冒发烧,一整天没吃饭,晃晃悠悠地提个暖水瓶去锅炉房打水,被水房的锅炉工人看见了。她帮我打了水,送到我的房间。晚上,给我端来半饭盒饺子,那是她下班回家后现包的,为了保温,拿一条旧毛巾包着铝饭盒。打开饭盒,几滴酱油在冒着热气的饺子上滚动。那个锅炉工四十上下的年纪,接过饭盒,我不知叫她大姐,还是叫她阿姨合适,也不知她姓什么,叫什么。道了谢,赶紧吃。那年月,饺子是稀罕物,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着。多年以后,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那半饭盒饺子,还有那几滴酱油,星星点点地在白白的饺子上黑宝石一样地滚动。那位锅炉工的一张圆脸时而浮出记忆,五官已日见模糊,但是那份温暖却是永存的。这些年,别人请我吃的那些美味佳肴,都没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让我在闲暇时一次又一次地回想,每个细节、每个片断,都像滚落在地上的珠宝,被我小心翼翼地拣起来收藏。母亲还说过:有饭送给饥人,有话说给知音。这后半句感触就更深了,是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反之,话不投机半句多。知音相逢,总有说不完的心里话。 母亲说过:自己的梦自己圆,自己跌倒了自己爬。那个爬,是说自己爬起来,不要等别人来扶你。想起自己当初小小年纪怀揣着写作的梦想,没日没夜地看书,偷偷地写作。亲友们不解,在一边摇头叹气说:这孩子看书看傻了,二十好几了,还不知道找对象。看你又捧起一本书,如痴如醉,被书里的故事感动的又哭又笑,他们说这是着魔了。终于圆了这个梦,幻想变成了现实。现在去想,这是一个多么小的梦啊!爱好文学,爱好写作,多看书,勤练笔,日积月累,圆一个小小的梦想。而当年以为怀着多么远大的理想,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幻。一篇稿子反来复去地修改,满怀希望地寄出去,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失败了再写。那也就是自己跌倒了自己爬,自己的梦自己圆。 有许多俗语是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而我的母亲是最善于收集和运用的。例如,说婚姻是什么?她说,那就是四棱木头往圆眼里钻。只有四个角都磨平了,你才能钻进去呀。想一想,她当年一定也是带着棱角抗拒生活的磨励,而终于缴械时,才悟出被打磨的痛苦与无奈。我是许多年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内涵。 一个亲戚来求助,五尺高的汉子,低着头,弓着腰,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地说着日子的艰难。母亲唉叹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破房子,病老婆,再刚强的爷们也扛不住啊!转过身来又教诲我们:穷不扎根,富不结果。人穷志不穷,得要强,知道上进,不能让人下眼瞧你。母亲也有求人的时候,在富裕的亲戚那里遭到了冷遇,回到家里一脸的愁苦,说:肩膀头齐,是亲戚,肩膀头不齐,不是亲戚。人都势利眼,你不行,亲戚都瞧不起你,何况外人。 星期天,母亲让我帮她扒苞米。我看着那半袋子苞米发愁,母亲说,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光看有什么用,得动手干。果然,没一会就扒完了。小时候,我在路边看见一座新坟,吓得猛跑,因为那人生前我见过。母亲在一边说;远怕水,近怕鬼。后半句听懂了,前半句是多年以后才明白。因为骑车上下班,每次遇到大雨天,走在不熟的路段,见到一大片积水时,总是不敢冒险通过,因为不知深浅。我上小学时,有时老师周天留作业,我周日的整个白天东走西逛,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急急忙忙的写作业。母亲说,你这是白天绕街打卦,夜晚点灯扒麻。她不会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说:你守啥人学啥人,守个巫婆学会跳大神。 在母亲去世多年以后,她的那些张口就来的,精练、简洁的俗语,仍然不时地在我的记忆里闪现,咀嚼品味,内涵深刻,余韵悠长,岁月的远逝并没有减弱它的智慧之光。有的俗语,也许就是母亲自己的生活感悟和原创,因为,我再也没有听人说起过。我能想起来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许任凭岁月的沉埋,永远也不会为人所知。 走亲戚 文/鲁秦 亲戚,靠走动,越走动也就越亲,走动勤了,原本不怎么亲的亲戚也变得亲热起来。 春节,走亲戚看长辈是中华民族传统,在儒家文化浸染几千年的山东表现得更为明显。 今年的春节,年前一家三口回家看过父亲,顺便去了大姐、二姐家,算是看望了她们。大年初二去岳父家看过岳父、岳母以后,初三到初六的几天时间里蜗居在家,思来想去再无亲戚可走,主要是再无长辈可以看望,心情颇为郁闷。不出门的日子是寂寞的,没有长辈可探望的春节是清冷的。 从农村爬进城里讨生活的人,像我这个年龄,哪个没有二大爷三叔叔四舅舅七大姑八大姨的,过年哪个不忙着去看望这些长辈们。然而,我却不忙!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我原本也有一些长辈的,现在除去父亲以外却都到天堂享福去了。 父亲这边,我有一个大爷,七十年前在国民党部队被日寇扫荡得尸首都没找到,大爷家只有一个姐姐,如今也有八十岁了吧。曾祖父只生育了祖父一人,这样屈指算来上数四代,我的长辈仅存父亲一人。在农村,如果是人丁兴旺,同一个曾祖父的叔伯兄弟二、三十个的不在少数,而我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最近的叔伯兄弟也是五服上的了。别人家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俺家却没有。我只有一个姑姑,还远嫁到了潍坊市郊区的农村去了,在那交通不便的年代走动极少,多少年都不见姑姑来俺家,姑父长姑姑很多,可能五十年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姑姑也在六年前去世了,终年八十八岁,算是高寿,无疾而终。 母亲那边,我是有一个舅舅的,七十年前逃避国民党抓丁只身逃到了北京门头沟煤矿下了煤窑,解放以后才有联系,后来下井出了事故砸伤了腿还是腰在我脑海中都是很模糊的,早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母亲生前走娘家,是到她大伯家的一个哥哥去,也就是我所认识的舅舅,多少年走姥姥家就是到这个舅舅家去。二十多年前,当这个不是亲舅舅的舅舅去世以后,当十多年前不是亲舅母的舅母也去世以后,我思念的船儿再也摇不回外婆桥了。母亲还有一个大姐,解放前嫁到二十里外的一户财主家做二房,生有一儿一女,某年那大房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那姨夫痛打一顿后跳井自杀了,在那个法制尚不健全的年代,杀人偿命是理所当然的,那姨夫就真的被政府枪决了。俺那亲姨,一个单身女人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岁月拉巴表哥表姐长大,可想而知受了多少的艰难困苦,身体早早地跨掉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天,报丧人进了我家说俺姨过世了,娘当时正在院子里摊煎饼,这个我记得很清楚,俺娘听此噩耗,立刻放声大哭,煎饼鏊子都不管了,马上跟那人去了姨家看她那亲姐最后一面。娘去世前几天头脑还很清楚,说起她的哥哥、姐姐,说她的命是属苦瓜的,苦瓜到头就要掉的。现在想来还真是这样的,娘去世的1997年,我等兄弟都已成家,日子刚刚开始好过一点,娘的身体却不允许她享受人间的天伦之乐了。 逢年过节,有长辈可以去看望,还可以享受做晚辈的快乐,还有自己仍然是个孩子的感觉。没有了这些至亲的长辈,表兄表弟的走动好的还可能多走动几年,走动懒的不几年也就销声匿迹了,俗话说的好:表兄表弟热乎一阵,意思很明确,有至亲的长辈牵挂着,逢年过节走动是必须的,没有了长辈,平级的表兄弟谁看谁去呀! 大过年的,没有长辈可看的日子是凄苦无依的,只能在寂寞中怀念我那些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至亲的长辈,愿他们在天国尽享他们的欢乐。 走亲戚 文/高铭昱 “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迎新岁”,辞旧迎新,时称春节,农人却谓之“过年”。这是个令人激动的节日,守得一夜,待“千红万紫报春光”之时,人们早已“五更欢笑拜新年”了! 在我们家乡,拜年是自半夜开始的。年夜饭吃完后,年长者守夜,年轻人便结伙成队、三五成群的开始拜年了。根据亲缘远近,先拜同宗同族,赶天亮拜完本家,白天拜一众乡亲。初一拜完年,初二便开始走亲戚了。 走亲戚实际上是拜年的延续,且更为正式隆重。初一拜年的对象为本家老人或朋友近邻,虽非朝夕相处,却也常有来往,而亲戚间平时走动不易,过年互相慰问,借以联络感情,所谓“不走不亲,越走越亲”,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风俗,古已有之,且仍将延续。 家乡旧时过年要挂家堂,这家堂同族宗亲皆要朝拜,却独独不能让女儿女婿看见此物,否则就大不吉利,故必须在其上门前取下家堂,这就叫“送年”。“送年”的日期不一,有的人家是初二,有的却是初三。“送年”之后,亲戚才开始走动。“初三姥娘初四姑,初五初六看丈母”,其实,按家乡惯例,看丈母是和去姥娘家、舅家同样排在首位的。 走亲戚要带礼物,如今礼品越来越高档,包装也愈加洋气,早年走亲戚的礼品多为芝麻饼、鸡蛋糕、柿饼、罐头之类,最少不了的是一封点心,点心为君,余皆为臣,无论带什么礼物,必得有一封点心压阵。这里说的点心,今人称之水晶饼吧。当年的点心都是用黄板纸作外包装的,包得四棱四方,上面压一张红纸,用细绳捆扎起,一包八个,谓之一封。打开看时,黄板纸里面还衬着一层白油纸,更显出所包之物的珍贵。当年去舅家姑家,靠的是两条腿,是名副其实的“走”亲戚。三里五里、十里八里,母携女、父牵儿,三三两两,乡间道路上到处都是或挎着篮子、或背着布兜行走的人们,一个个光鲜亮丽、穿着得体。快乐的孩子们不知疲倦地蹦蹦跳跳,与家人一起在新春出行,这幸福的感觉终生都不会忘记。 后来自己年龄渐长,农村生活也发生了变化,尽管还有人坚持步行,但自行车成了走亲戚的主要交通工具。正月的道路上,鲜见单人单骑,差不多每辆车子上承载的都是一个小家庭:丈夫骑车在前,妻子抱女在后,大儿扶着车把坐在横梁上。道路不平,或有坑洼,抱孩子的女人会从车子上跳下来跟着跑上一截,这是当年路上常见的一幕。 到二姐家有一二十里路,虽不算远,但中间隔着一座塬。母亲去二姐家都是绕道坐火车去,我们则是推着自行车,顺着石子路翻上高高的荆塬,然后再推车下去——坡道既陡且长,没人有胆量冒险骑车下塬。这段路去要走两个小时,回来也是两个小时。 妻子家就在这座塬上。有一年,正月初一下了大雪,按惯例我初二要去丈人家,妻子因孩子小不能同行。年前,北京的妹妹和外甥女回家探亲,好奇心重的两个城市女孩子自告奋勇,要陪我一起去走亲戚。 踏着厚厚的积雪,看着身边南来北往络绎不绝、与我们一样冒着刺骨严寒也要去走亲戚的人流,北京来的女孩子疑惑地问我:“是人们不懂得通达权变,还是这日子真的这么重要?这亲戚迟一天再走又怎么了?”我说,“这就是传统吧,人家收拾准备好了等你今天来,你好意思失约吗?”乡间人也许不知道一诺千金这个成语,但路途难行、天气不佳也阻挡不住他们探亲访友的步伐。 到得亲戚家,奉上礼兜,见姑叫姑、见舅叫舅,互相问候家人平安,互道各人各家一年来的变化,家长里短、大事小情,无不其乐融融!在当年,互相问询所在生产队一年分了多少口粮是至关重要的话题,然后就是天上地下、奇闻轶事、国际国内的神侃了!在亲戚家里,还可以体验一把迥异于自家的生活:坐在舅家自制的弹簧沙发上,戴着耳机听矿石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及音乐令我感到新奇,而姑家表哥且喜欢下棋,每次去他家或他来我们家免不了要切磋技艺、鏖战一番。 走亲戚不能像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则被视为不亲,午饭是必须要在亲戚家吃的,各家竭尽所能、各显身手,都有自己的高招,哪怕在困难时期,也会想方设法来点特色菜肴。舅家的芫荽瘦肉小炒、二姑家的鸡鲊、三姑家的肉丸皮冻,至今仍在回味。 酒足饭饱,看看日暮,便向亲戚讨还带来的礼兜。当年盛放礼物的提兜或篮子不是一次性物品,是要循环使用的,讨还礼兜便是辞行之意。亲戚把带来的礼物取出几样,留下一两样,或者把自己家的稀罕物放在礼兜退还。兜不空回,这是老理,后来走亲戚都不带兜了,所有礼物统统留下,这在我们家乡叫“磕兜”,现在尽皆如此,走亲戚没有“回兜”这一说了。 回想当年走亲戚,无论是徒步还是骑行,趣味更在路途之中,当年亲戚家吃的那顿饭,总是记忆犹新,常常魂牵梦萦!如今走亲戚大都用上了汽车,风驰电掣、煞是方便,礼物的包装盒越来越大,富丽堂皇,提着大包小包甚是好看,到得亲戚家言不数句便起身告别,主人但留饭,必以减肥或吃饭已成负担等理由而竭力辞行。走亲戚的程序是简化了,简则简矣,只是也简去了一些不该简的年味与亲情。 大年初一走亲戚 文/杜明权 我们这里的乡俗,大年三十中午全家人吃团圆饭,晚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年夜饭后守岁,家境好一点的人家子夜时分还燃放烟火,辞旧迎新。新年初一的早饭,全家人又热热闹闹地聚餐吃饺子。香美爽口的早饭一过,人们换上新衣服新布鞋,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姑娘们花枝招展,男人们整整洁洁,就可出门了。我们这儿的人叫出门,就是离开家门出去走走亲戚,或逛庙会,或趁着春节时间出去游游近处的山玩玩近处的水。 人们常说:常走动才更亲嘛。忙乎了整整一年的人们,在春节里终于有了问亲访友和放松自己的时间了,除了正月初七以及元宵节在家过外,正月里半个来月的日子,都可随意出远门,联络亲情友情,问寒问暖,快意地把酒话桑麻,更是新郎新娘拜年的好日子。 孩童时代,我最喜欢出门走亲戚。或者牵着父母的手跟着父母,或者追着哥哥姐姐,甚至勇敢地独自出门。虽然才五六岁,虽然山高路远,但我什么都不怕,一心只想着出门当客人,好耍好玩还有好吃的,备受亲人的关怀和照顾。 我们家的亲戚很多,仅仅父亲那一辈就有八九家。父亲的兄弟姊妹多,入赘到母亲家的。爷爷婆婆那一辈的亲戚也多。婆婆的娘家很远,有六十多里地,但只要安排我去,我绝不怕山远路远,从早晨麻麻亮走到日头中天,走痛了双脚,走饿了肚子,走得两眼直冒泪水,也不要大人背,坐在石头上歇一口气,我又勇敢地前行。有些年,婆婆爷爷就预先通知亲戚们到我们家做客,免得走不过来。走不过来的亲戚,大多安排我们孙子辈的,带上小礼去串门。实际上,孩子们都成了在亲戚间联络感情的使者。 我最喜欢去的是舅舅家,虽然有二十多里隔山隔水的路途,但当时我几乎年年都去。爷爷婆婆没有生育,领养母亲为女。母亲成年后,将女入赘的父亲。这才有了我们几兄妹。我母亲只有一个哥哥,就他们兄妹俩。在我出世之前,外婆外爷就已离世,母亲的娘家只剩下舅舅。舅舅成家后不久,舅母生下表哥就撒手人寰,舅舅新续了舅母,可是不久,舅舅也离开了人世。后舅母又入赘了新舅舅。舅舅那个坎坷艰难的家终于成立起来了,没有断香火,除开大表哥外,新舅舅舅母又生育了五个孩子。我每年走亲戚,我去了新舅舅舅母家,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总是关怀备至,有好吃的给我吃,天气寒冷了,就在灶房里烧一大堆柴火叫我们烤,不让我冷着了饿着了。我们一大堆表哥表妹叽叽喳喳做游戏打跳,舅舅舅母总是满脸笑容地看着我们,从不会有一丝的烦躁。那时,家家户户都比较贫寒,每天的饭食舅舅舅母尽量变换着食材煮着给我们吃,酸菜红薯稀饭里有大米小米有豌豆黄豆,吃起来十分可口,并且每天多煮腊肉,让餐桌上尽量有肉吃。我每年带过去的小礼,挂面或一小刀肉,他们又让我照旧提回家去,临走时还给我五角或一元的压岁钱,那时小学一期的学杂费也就一两元,我在父母面前仅仅报个数,可以私下里留着买我喜欢看的小人书。 很多年以后,新舅舅舅母相继辞世,我因常年在外地奔波谋生计,都没有在他们在世时看望过他们,每至年关佳节,总是有无尽的怀念之情萦绕胸间,对他们曾经的精心呵护和恩典无一丝回报,遗憾之情涤荡心魂,默念至此,愿他们在天之灵幸福安康。 保姆的亲戚 文/席伟 “老单”家来了位贵客:乡长。 “老单”其实并不姓单,姓王,只因为快四十了,还是个单身汉,所以人家就叫他“老单”。“老单”家在半山腰上,住的是两间祖传的毛坯屋,因为交通不便,连村干部都很少到他家去,而今乡长居然登门拜访,可谓罕见。 “哎呀,老王啊!”乡长果然是有素质的人,不但不跟其他人一样喊“老单”,还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老单”。 “这是我们乡长,亲自来看你啊!”村主任赶紧介绍道。 “乡长啊,您稀客……稀客……”“老单”一时有些激动,连忙把乡长请进了门,烧水、泡茶。 “你别客气,别客气,”乡长拉住了“老单”,不让他忙活,然后亲切地跟他拉起了家常,问今年收入怎样,有没有什么困难,并承诺帮其解决。 “老单”十分不习惯,想自己家村干部都难登门,而今乡长居然如此关心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内心里是感激涕零。 “老王啊,我有个想法,跟你说一下,我跟你还算投缘,要不咱们就结为兄弟好了。你看行不行?”乡长这话一出,同行的人都十分诧异,不知道乡长这是唱的哪出。 “好,好,好……”“老单”连声道,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王大哥了。”乡长紧紧抱住“老单”,“老单”一时怔住了,感动的热泪盈眶,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怕自己的脏衣服弄脏了乡长的白衬衫。 “咔!咔!咔!”乡文化站随行的工作人员连忙抓拍乡长跟“老单”热情相拥的镜头。 “王大哥,天不早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对了,咱妈是不是在城里做保姆啊,你打电话跟他说一下,就说我过些日子去看她,千万别忘了啊!”乡长嘱咐完,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老单”一直把乡长送到山脚下,蹲在草丛里抽了两锅烟,还是没回过神来,感觉跟做梦一样,自己居然跟乡长拜了把子。 三天后,省报便登出了乡长跟“老单”拥抱合影的照片,照片上“老单”热泪盈眶,乡长真情流露,题目是《乡长喜结穷亲戚》。乡长翻看了一遍后,内心很是高兴,便打电话叫来文化站的小李,好好地鼓励了一番。 又过了几日,乡长揣上那张报纸,到了市里,准备去看望那位从未谋面的干妈,她在吴市长家做保姆。 “咚……咚……”乡长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请问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有气质的中年女士。 “嗯,您好,我想来看一下我妈,”乡长连忙答道。 “***?” “嗯,对,就是您家的保姆啊” “哦,这样啊,你等一下。”中年女士转身招呼道:“陈姨,你过来一下,你儿子来看你了”。 “老单”的妈过来一看,说:“我不认得,我儿子哪有这能耐。” 中年女士闻言,便要关上门。 “等一下,先听我说,”乡长连忙从包里拿出报纸,将他跟“老单”结为兄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中年女士这才将乡长请进了门。 刚落座,乡长便说:“对了,我有个电话要打一下,”说完便掏出了手机:“连书记啊,您好,我是莲花乡的小张啊,有件事情跟您汇报一下……”没说几句,便将电话挂断,关掉了手机,然后面漏难色地跟中年女士说道:“您是吴市长的夫人吧,对不起,我有个急事要汇报一下,这不手机没电了,您看能不能借用一下您家的电话?”中年女士连忙指给乡长电话摆放处。 乡长拨通了县委连书记的电话,“对不起,连书记,我现在在吴市长家里啊,我手机没电了,只能用他家电话打给您了……”打完电话,乡长跟干妈亲切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留下些水果,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回到乡里,乡长内心十分踏实,便开始稳坐钓鱼台,等待着下半年县乡换届的开始。果然如其所愿所料,乡长被提拔当上了乡党委书记,成了“一把手”。 升迁自然免不了一番庆祝,成为“一把手”的乡长便邀请了县里几个机关单位负责人一起吃饭。 席间觥筹交错,乡长便有些晕晕乎乎,话也有些多了:“我当了三届乡长,一直当不上书记,有人笑话我,说我是‘千年老二’,今天我也是一把手了,告诉你们,我靠的是脑筋。”接着,乡长便将其认亲、探亲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乡长的聪明才智。 未过多久,“老单”家也渐渐变得门庭若市起来,来他家认亲的人络绎不绝。“老单”并不傻,慢慢地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决定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内定”了一份价目表:结表亲的,20000元;拜把子的,30000元;概不赊账、还价。 尽管价格高了一些,但上门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交完钱之后,还很高兴地离去。没过几年,“老单”也成了当地一富翁,在公路旁盖起了三层小洋楼,而且还有媒婆上门,主动帮“老单”提亲,“老单”细心挑选之后,选了一个二十一岁的美貌姑娘。 “老单”大喜的这天,全县几乎所有的单位“一把手”都前来给“老单”贺喜,当年的乡长已经成了副县长,也带着当年文化站的小李如今宣传部的李科长一同前来,共同分享“老单”的喜悦。 次日,省报又登出了“老单”结婚的照片,并配有大篇幅的报道《“一对一”帮扶:“老单”今“成双”》。 脱轨的世界,无言的代沟 文/一针 一、一件事情 今天被一件事情无语到,亲戚到我家附近不认识路,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接,家人让我过去。于是我收拾便出门,忘记了我并没有亲戚的电话,就直接跑出去了。沿着路找了几趟都没有看到亲戚的人影,就打电话回家确认其位置,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去了另一个地方。如此反复三次,每次都是确定位置后又在我到达之前离开,最后我还是没有接到他们,而他们自己就找了过来,我就这样白跑了。 其实,我只想说,当你不认识路时,让别人去接你,确定了位置以后不是应该站在原地等人接吗?怎么会不认识路还到处乱走,这让人如何接? 二、一个世界 中午爸妈不在家,其他人都去一个叔叔家吃饭,吃饭并没有什么,重点在饭后。最近,我的家人和亲戚们都迷上了微信,在微信中建了一个家族群,每天就在群里发些小额的红包,抢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讲几句话,一呼百应,我爸早就退出了那个群。饭后,每个人都开始拿起手机,开着扩音听群里的语音,哪怕说话的人就在旁边坐着,也要点开了再听一次,仿佛手机中那熟悉的声音讲述着有趣的事情。 我无法断言此举的好坏,对于远方的亲人而言,毫无疑问是一种维系亲情的方式。但是,坐在身旁的亲人就可以忽视吗?我的身边坐着爷爷奶奶,他们老一辈的人并没有使用智能手机,甚至奶奶根本不使用手机。虽然,最近在尝试着教爷爷如何使用微信,至少目前,他还不会,而给他的智能手机因字体太小也还未开始使用。 我坐在旁边,明显地感觉到,爷爷奶奶与其他人的世界已然脱轨,附近的亲人们都沉浸在智能手机带来的乐趣之中,自成一界。与遥远的亲人互相联系着,却不曾想到身边也有亲人。 爷爷在饭后不久便想要离开,而我也跟着爷爷一起离开,离开这不合轨道的世界。 三、一顿晚饭 晚上,所有人去另一个叔叔家吃饭,同样是我爸的兄弟,晚上准备的是火锅,材料丰富却依旧离不开那几样。火锅聚餐伊始,以鸡肉鸡汤为底,一般都会先把底料吃完后才放入火锅料等东西正式开始打火锅。然而,汤底还没吃完,就有人把生的材料放进去,却未曾去想是否有人还未装汤,眼中也只有自己想要吃的东西。 之后,同样有人不合时宜地加入生的材料,熟的材料还未捞起,导致生熟食物混在一起。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只是,我吃不出火锅的氛围,也感受到我与身边某些亲戚之间那无言的代沟。 和微信事件一样,世界脱轨,代沟无言。这些都需要用心去感受才能发现,曾经与挚友经常说一句话:要活得精致,哪怕自私也要精致得让人无法察觉。而我身边的亲戚们,貌似活得都不太精致。 爱中有恩 文/曹光雄 爱,就是用心去感受别人的需要;爱人时,要出自真诚之心,才有令人动容的无私行为;被爱时,只有用心去体验、去感受才能了解这爱的真谛,爱中有恩呵! 对此,我有亲历见闻。 1960年,正值国家困难时期,我在位于长沙左家垅湖南艺术学院美术系预科就读。当时,我们班同学正是十六七岁,长个子吃长饭的时候。可是,那时候粮食计划定量每月只有27市斤,肉禽蛋类、副食供应紧缺,肚内无油水,女同学食量小稍好些,男生则个个饥饿难耐。校食堂实行就餐卡制度,即每人持卡打饭,由食堂工作人员在卡上每日每餐格上打钩记账。个别体高食量大的同学,就忍不住用褪色灵将已打的钩的痕迹褪去,又重领第二次饭菜吃。一二次没被发现,多了就“露馅”了。对此,院领导、系老师经研究决定:此次仅个别指出,下不为例,不批评、不歧视,为其保密,以免伤害学生人格。这事,是多年后,我从当年学生会干部、本班老班长处了解得知。而当年不得已“多吃”的同学,当然,后来也知院领导、系老师用自己的修养、学识,化为爱雨浇灌着学生,用心血栽培着学子;学生也用自己的心,去体悟老师授以光明人生的教诲,在成长的过程中,对老师的宽容大德心怀感恩,以致预升本毕业后也常去拜望昔日的院长、恩师。 再就是,我本人也遇有化尴尬为欢喜的幸事。 一日,我收到亲戚送的一条冰冻的羊腿,有四五斤重,因自己不会处理,便复放冰箱两天,后想起好友的亲戚开一餐馆,有大厨师傅,便预约拿到好友亲戚家的餐馆,并带了酒,与好友商定,再加几个菜,我做东,请老朋友聚餐。好友热诚同意,与亲戚并大师傅作了交待。上席后,我见红烧羊肉新鲜味美,其它几个菜和汤也色香味俱佳。和我挨坐一起的这位好友,趁大家互相敬酒喧哗时,贴耳轻轻告诉我,羊腿肉换了,原来的羊腿放冰箱太久了……他不由我分说,坚决表示此饭局我做东他埋单,这顿聚餐由此皆大欢喜圆满结束。我深为好友悄然地诚挚周全而感动!我体悟,原来大家是彼此息息相关,才能融在一起。有了这种善意,其心量也随之扩大,从大心中便发出了爱友的能量。 真的,爱是恒久,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计算人;凡事包容,凡事互补。确实,爱中有恩呵! 泥鳅的家 文/宁雨 它们是混在二斤小杂鱼儿里来到我家的。 春天,宁安街早市常有鱼贩从水库趸了各色鱼虾来卖。撅嘴鲢、麦穗、鲫瓜子、白条儿,个大些的,分门别类,摆在破麻片上,一堆一堆的,井然排布,小个的,有些连一寸都不到,挑不上手,就大呼隆搀和在一起叫小杂鱼。从几十公里外的水库来赶早市,黎明前就得出发,到摊儿的鱼,活着的不多,但依然带着一股水的清鲜气。 小杂鱼倒进盆里,却有一条,不,是两条,在微微地动弹。这让我有点惊讶,甚至有点喜悦。两条活着的“小鱼”,迅速隐身盆底。我想捉住它们,但它们的身子光滑得紧,行动又快,居然跟我玩起捉迷藏。当然,最终还是成了我的俘虏。 原来,这是两条特殊的鱼——泥鳅。它们的头小小的,小小的头上长着小小的圆圆的眼睛;皮肤青黑中泛着金黄,而尾巴上则点缀了整齐的小黑点。仔细看起来,泥鳅是爱美的,而它们的样子又那般滑稽。它们是池塘或淡水湖里的喜剧演员吗? 我把腌腊八蒜的白色广口玻璃瓶刷干净,灌上矿泉水,放在厨房窗台上,做了它们临时的家。已经离开水七八个小时了吧,两个小家伙一到玻璃瓶中,赶快可着劲欢游起来,一圈接着一圈,大有不把我的眼睛看晕不罢休的架势。 家里多了两个新成员,我到厨房去的次数更多了。开始时,泥鳅对动静很敏感,轻轻的走路声,也会让它们警觉,从瓶底一跃而起,飞速地游动。如果它们的家不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瓶子,而是一个阔大的湖,这个被惊动的瞬间,大概是数千米冲刺的速度,如同两只箭簇,一眨眼就射到了遥远的地方并且藏匿起来。可是,这只是一只小小的瓶子,直径不足15厘米、高不过20厘米的瓶子。渐渐的,小家伙们习惯了它们的新家,对于抽油烟机的轰隆声、铁锅和铲子碰撞的叮当声、高压锅放气的鸣叫声,甚至我大声的咳嗽,它们都能做到听而不闻、安之若素。 它们好像认得我了。有时候,我炒菜,它们会慢悠悠地游起来,把头摆向我,悬停在瓶子的中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的方向。我发现,头上生着五对长长须髯的泥鳅,其实还有几分威仪呢。而它们的背鳍、胸鳍、腹鳍、臀鳍和尾鳍一同摆动起来,是那样的协调、流畅甚至优美,让我想起社火中的飞龙在天、蛟龙出水、游龙摆尾。鳅鳍,是泥鳅的翅膀啊,这灵动的翅膀,不能够在空中飞翔,却足可以在浅底遨游、驰骋。我这个没有翅膀的人,经常在梦里变作羽人,在半空里飞行。泥鳅呢,它们的梦,是飞翔还是行走,我不知道。 泥鳅死了一条。为此,我们一家人都很难过,一天都不能很好地吃饭。是它们的空间太小,还是喂食不当,或者兼而有之。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泥鳅吃青泥。我曾想着去滹沱河挖些青泥喂泥鳅,还没等实施,其中一条就殒命了。给它们吃麦片,放进去多时,也不见吃。 我们决定给剩下的一条泥鳅搬家。新家,是亲戚的大陶瓷鱼缸,直径1米余。鱼缸里养着6条小金鱼,正好,泥鳅可以它们的粪便为食。给亲戚打电话,话题总是少不了那条泥鳅。“放心吧,你们家的泥鳅好着呢。数它游得欢。”凭这句话,我知道泥鳅还没有习惯它的新家,习惯了,它会很安静的。“你家泥鳅在鱼缸底下睡觉呢。缸里的水,变得清亮了。”接着这个电话,我真的有点放心了。 去看望泥鳅,成了我们一家人去走亲戚的理由。不过,我想,还是要把泥鳅放回到一带真正的活水中去的好。岸边生长着青荇、水稗子,飞着蜻蜓和白蝴蝶,水底铺满肥沃、滑腻的泥土,游动着鱼虾、水蛭和野鸭子,那里,才是泥鳅真正的家。 我也许不会到水边走亲戚。但我会时常想起,家里曾经住过两条泥鳅。 遥远的山桃 文/陈芙蓉 初夏季节,我尝到了友人清晨采购的鲜桃,很甘甜。我边吃边回味,再尝却不得其味。我还是想念家乡的野山桃,那种酸甜津爽的滋味始终萦绕在心头,多年来挥之不去。 不知何时,乡野的桃花移入了城里的花坛、公园、公路隔离带,甚至小区绿化带。前一阵,桃花灿烂地开了,繁花满枝,娇美动人。然而,任我看遍每一朵桃花,却终是没发现让我心动的那枝桃。 我怀念乡野的桃树,清芬脱俗,恬然安静,亦没有城里桃花的俗气,更不需要人精心培育,呵护赞赏。吃净的桃核一旦入地,来年就会长出一棵嫩绿的小苗来。她沐浴着风霜雨露,又汲取日月精华,几年后就会开出一树烂漫的桃花。也许只开花不结果,也许结了果子又被人叫做毛桃,味道也不是那么好,甚至有点酸,可她独自开花、结果,悠然自在,清寂一生。 我家种有桃树,结的桃子又红又大,名曰“五月红”。它的味道人人称美,我却记忆犹酸。那时家境并不富裕,所栽果树,多半是为了给家里增添收入。每到桃熟时,总被母亲叮嘱,不许“偷吃”,还要看住。到了赶集那天,母亲总会清早起来,把最好的桃儿摘进筐里,然后挑到十多里外的集市去卖。看到满筐青里透红的桃儿,我和弟弟直咽口水。当我们抬头再看母亲时,她那负重蹒跚走远的背影越发瘦小,渐渐走出了村口。我带弟弟在家中等候,满怀期望那满筐的鲜桃换来母亲的笑脸,换来新雨伞、新书包,甚至漂亮的新衣裳。然而,愿望总不如人意。中午饭过后好久,母亲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大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打着手势叫我们莫做声,让她歇会。 那时的我常常望着远方或天空出神。有时也责问桃树:桃儿桃儿,你的丰收为何给母亲带不来欢笑,反而给她增添了忧伤?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最爱的桃儿要么低价卖给了贩子,要么费尽口舌卖给了城里人。母亲说他们往往挑三拣四,好好的桃儿都被翻拣破了,明明足称还要顺手加一个。好几次听见母亲望着果树叹息,这乡里的东西不值钱,不要去卖了。可是才过几天,不知是母亲健忘还是乡里的东西陡然身价倍增了,母亲又会挑些好果子去卖,原来只为了我们姐弟一个个小小的请求:弟弟的鞋子破了,我还想买条新裙子过“六一”。 “五月红”一般在过端午的时候熟。有时不卖,母亲便会小心地摘下来,分袋装好送给乡邻,亲戚。十岁那年,母亲又要背一大袋鲜桃去壕里村,还带上我帮忙,也背一小袋,因为亲戚们都在那个大院子里。我们跳过一条小溪,走进对门的山坳里,再翻过一个大岭,我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再三央求母亲坐下来歇会。可是母亲站了一会,就笑着说:“好吃婆,快点快点,一会就到了,桃子新鲜才好吃呢。”到了亲戚家,原本可人的桃儿颜色尽失。原来,桃多又熟,几番爬山涉水,桃在背袋里早已自醉啦。这时,亲戚们有的飞速瞄桃一眼后,继续打牌,嘴角一撇,扔出一句话“搁那,搁那吧,你不怕难背啊!”有的说“家里也不好过日子呢,没什么东西回你,送给别人吧。”还有的告诫母亲说:“这么多年了,也要学会过日子,拿去卖也好啊?!”母亲满脸通红,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桃子,想说什么又总说不出话来,桃也不知再往哪里放好。我更是被人逗着玩:“你们把好的都吃光了吧?”我气愤地说:“没吃,我们没吃好的。”有亲戚听了后“嘿嘿”地笑,我不懂其意,母亲听后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说:“你—你要懂礼貌。” 终于把桃送完了。回来的路上,我一身轻快,母亲却似乎路变长了,不说一句话,腿也迈不动,还唉声叹气。之后回到家里,也好几天提不起精神。一听到我和弟弟要吃桃子,就大嚷:“吃吧吃吧,明年把树砍掉算了。”弟弟被吓得泪汪汪的,连连说:“姐姐,姐姐,带我去摘山桃吧,还好吃些。”为什么,家里的桃树结的不是桃,而是母亲的忧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三月桃花开,满树的鲜艳明丽了一春,片片花瓣写满多少浪漫与遐思。我喜欢那遥远的山桃,自在生长。无需赞赏,亦无需纠结他人的悲喜。她寂默山野,幽兰相伴;独立无主,自由绽放。倾情一生,她只为自己开一场花,结一场果。 穷人 文/杨嘉利 同学贾猛头发不多,脑瓜好用,很能折腾。大学毕业没几年又做生意又炒股票,还跁去考了个房产经纪人的本本,好家伙接下来就买车买房娶媳妇,日子过得风车斗转,红红火火。 一天上街,正遇上贾猛从售楼公司出来,便想这小子是不是又在琢磨换房了呢?没钱的人,换房可是件大事,两口子没十来年的积蓄,谁敢往房产公司凑?可人家贾猛有钱,换房就像去集市上买小菜一样,夸张点说那是分分秒秒的事,几年下来每次换房便让生活又上一个新台阶。 如今,贾猛的住房少说已赶上大领导的标准。跃层,200多平米,光卧室就有六七间,还有个大大的客厅,差不多可以打篮球了。他再换房也该冲着别墅什么的去呀,可这家售楼公司有售别墅吗?它可是专做小户型楼盘开发,广告上说最大的房子也不过七八十平米,能满足贾猛的胃口吗?转念一想,人家是商人,精着呢,说不定是买房投资,房产经纪人的本本可不白拿呀。这样想着,便上前打了招呼,然后说老同学又来买房了?是炒房吧?炒房好呀,折腾几下就能赚大钱,可不比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辛辛苦苦几十年只挣个糊口的稀饭钱。谁知道贾猛听后苦笑几声,说炒房?谁要炒房?我买房可是自家住。我笑了,说哄人呀是吧?放着宽宽敞敞大房子不住来买小房子,骗谁呀?贾猛又尴尬一笑,班长你说那大房呀,卖了,定金都收了。我不信,说老同学你傻呀,干嘛要把大房子卖了?你又不是缺钱的人。心里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看来再会算计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保不定这家伙也走背运了呢? 见我满脸狐疑,贾猛便倒起苦水,说班长呀你是不知道,跟你说句实话吧,就因为家里的房子大,我这几年都快被折腾死了。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你说住这大房子有什么好呢?我笑了,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把大房子让你班长住住,你来折腾折腾我?贾猛一脸哭丧,说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现在而今眼目下怎么全是仇富的家伙呢?我不爱听这话了,说我干什么要仇富?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得了便宜卖乖,说不上几句话就叫苦。 得,还和上大学时一样,和贾猛又抬上杠了。 贾猛说算了算了,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臭脾气还是一点没改。我说改不了了,除非哪天睡进了棺材。话音落时,贾猛已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班长我没招你惹你吧?我今天可是来买房,你不会想要霉死我吧?呸呸呸,什么棺材棺材的。呵呵,才想起人们常说生意人迷信,果然如此,有知识的生意人也脱不了俗呀。于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看我就是嘴上不上锁,又冒犯老同学。贾猛干笑几声,说什么冒犯不冒犯,瞎扯。要不中午喝几杯?我请客。见我犹豫,贾猛索性拽上我就走。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别扫兴。既然如此,再推辞就做作了,反正贾猛也不会在乎几个吃饭的小钱。但我嘴上还得说,不好吧,又叫你破费,改天得让我补上。贾猛说行行行,你是班长说了算。 找了家街边小店,点上几个下酒菜。 我还是闹不明白,住着200多平米的房子,贾猛家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呢?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莫不是这小子在外面包二奶养三奶走漏了风声,才搞得一家人鸡犬不宁?明白了,贾猛卖掉大房买小房,原来是转移财产为离婚早做打算呀。听我几杯马尿水下肚说出这样的话,还竖起大拇指连声夸他高眀,贾猛竟眯缝着双眼半天不吭声。可我一转话题,说老同学呀往后可别怪班长没提醒你,离婚离老婆,可儿子是亲骨肉,你要是把挣下的钱财全花在了二奶三奶身上,到头来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就很难收拾残局了。 贾猛突然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班长呀你可真是小说写多了,想象力丰富,连我几十年后的生活都想到了,可我哪来精力去包二奶养三奶呢?我说没去包二奶养三奶,老婆要离婚儿子要出走瞎折腾啥呢?贾猛猛灌一杯啤酒,说还不是让各路三天两头来打秋风的乡下亲戚闹的。这话怎么说?我一时间没明白。 贾猛说,前阵子有句时髦的话叫什么?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对吧?我点头。对,可跟你扯得上关系吗?怎么扯不上关系?关系大了。贾猛又灌一杯啤酒,说班长呀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吗?漠河,听说过吗?我又点头。知道,在黑龙江,中国的最北端。对呀,那个鬼地方一到冬天出口气就会结成冰,你说要是有机会换个地方过冬,谁不想离开?贾猛的话有道理,我说那你就成了亲戚们投靠的目标?可你能挣钱呀,来几个亲戚又吃不穷你。贾猛说吃倒吃不穷,可家里三天两头住进外人,不要说老婆和儿子闹情绪,我也招架不起呀。我说贾猛你傻呀,叫他们去外边住不就行了吗?把房间开好,反正又不用他们花钱。 贾猛说事情这样简单就好了,问题是这些人不住旅店,到了成都就往家里安营扎寨,要是带他们去旅店就认为你在轰他们,瞧不上他们。看来这个在赚钱上够灵光的脑瓜儿,遇上一帮喜欢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也有了抓浆糊的时候。 班长呀你可不知道,我的那些亲戚穷是穷,可很团结,一来就七八个、十多个人。还说贾猛呀你如今算是发达了,看看住的房子多宽敞,赶得上早年间的地主了,再来多少人也住得下。我说这话也不假。贾猛说假是不假,可要命的是这几年看见我住的房子越来越大,好家伙来的人也真一年比一年多,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跟来了。班长你想想,这一来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倒也真是。房子再宽敞,装修再漂亮,有一帮常从乡下来的穷亲戚,晚上睡在柔软的地毯上,没被子就开空调,吃喝拉撒全管完,周末时还得叫你开车带他们去青城山、峨眉山看看,哪个媳妇不火冒三丈,哪个娃儿不怨声载道?看出我的同情,贾猛说没办法,又不好撕破脸,要不这些人回去又得说贾家的大小子在城里有钱了,连老祖宗也不认了。我说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大房换小房?贾猛说要不怎么办呢?就这办法,我还得先把自己咒霉了,给老爸老妈撒谎说生意赔了,大房子被银行拍卖了,一家人只好住进五六十平米的小房子。 我一阵唏嘘,说有钱人也难呀,明明有大房子也不能好好住下去。 转眼又好几个月,贾猛一家果真搬进了一套仅六十多平米的小房子,老婆不吵儿子不闹了。贾猛尝到了甜头,竟要把私家车也卖了,高档服装也不穿了,看上去真像个穷人。再碰上,我说老同学呀老家的亲戚不来了,你还这样装穷累不累呢?贾猛回答装穷不累,不装才累。 又一天,陪朋友去杜甫草堂闲逛,竟又遇上了贾猛,身后还跟了七八个操东北口音的人。我一笑,说老家又来人了?他点头。我便笑得更欢,说看来你的房子是白换了。谁知道他趁亲戚没注意,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房也没白换,他们这次就不住我家了,吃喝玩耍也全是自掏腰包,还把我的那份钱也出了。末了,贾猛感叹,看来还是做穷人好,做穷人就没人再成天盘算着要来打你的秋风了。 我听后,又忍不住抬杠几句,说谁***想做真正的穷人呢?像老同学这样有钱做穷人自然是好,乐在其中。可哪天要真没钱了呢?就难有今天这般潇洒了。 贾猛听得一愣一愣,说我会没有钱吗?摇摇头,然后看着几个乡下亲戚,一脸不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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