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 我埋葬了你,却还活在过去 |
释义 | 百年之后,你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匣子里,忘记了你承诺的未来。 你睡着了吗? 接到妈妈的电话刚好八点四十,电话的震动麻木了冰冷的桌子,我盯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突然想起出门前向妈妈提出的请求:如果爷爷不行了,一定要打电话通知我。接了电话,妈妈阴郁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赶紧请假。 从办公室出来,手里多了张薄薄的纸片,八点四十三。心沉甸甸的挂在胸腔里,腿也开始不住的颤抖,我很怕。 站在离家的最后一个转角,看楼下已经有很多人,红了眼,面色悲伤。进了楼下的门市,光线暗淡得心底阴郁无比,空气里夹杂着菜油腻人的香味和药水味。 我的眼神路过了多少飘落的泪最后停在有你的地方。你静静的躺在小床上,半盖着奶奶准备的毛绒小被,还是一直以来的蓝色衬衫,只是我再也没听到你输氧气时呼吸与喉咙摩擦的声音。就这么静静的,像睡着一样。 我撇过头不敢再看你,因为怕自己哭,怕奶奶会更难过。心里突然一紧,泪水不自觉的在眼眶里弥漫,侵蚀了整个眼球,走出了有你的屋子面对苍白的天像那天爸爸一样昂着头,不让泪流下来。情绪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脑海里多多少少掺杂的过往,那些悲伤,那些快乐,我失去了自我。 重新回到有你的屋子,你已经被他们簇拥在椅子上,开始为你着上最后一套新衣。你的手无力的垂在一旁,被癌细胞吸干养份而变得瘦弱的身体如同秋末里落叶归根后残留的光树枝,而那些原来该结结实实包围骨骼的肉却撕扯着重量只依靠一层皱巴巴的黄色皮肤在骨头下左摇右摆的疼痛。那一颗多少年来积累无数知识的智慧头颅被表叔紧紧的抱在怀里,七十三年被岁月打磨的沟壑像河流深深浅浅,你的眼睛紧闭着,不肯再睁开。 你坐着,无声的坐着。11层长衫、7层长裤、73根腰带、一顶长帽,我觉得你像极了古代中榜的进士,可如果你能醒,我不要你是什么进士,就算换予蓝衫也好。 冰棺、红枕、老衣、香烛、纸钱,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搭灵堂的时候,爸爸叮嘱我守在你的身旁,怕有人会心怀不轨向你的匣子里乱扔东西,于是我拿了一条长凳做在你的身旁,毫不松懈的守着,不让别人伤害你。那些我们曾经多少次触及的结局辩论最终你还是过早的承受,如你所说,面对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你做到了坦然,可我却突然难过了。压抑在心底里满满的心痛再也无法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外在因素所阻碍,我深深的埋下了头,任眼泪在面颊上肆意的划过拉起长长的泪痕,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从泪里涌现得淋漓尽致。你为我做的小称杆、你每次打麻将“交”给我的个人所得税、你和我下的每一局棋、你在大年初二里买给我的每一件生日礼物……我突然想起有那么一首诗,它凝望了你我,然后变成了你我的故事。多少年来的感情变成一台冰冷的棺材,你在里头,而我在外头……然后,我发现那些过往太多已经无从忆起,我发现如今的我泪已决堤。 冰棺里很冷,对吧。 十二点时,我上了楼,吃了午饭。关上卧室的门,我没有再哭,而是躺在床上努力的平定着自己的心绪,然后在心底默念,你只是睡了。闭了眼,空白了所有,昏昏沉沉的睡去,等我醒来,你还会躺在床上等我去看你,对吧。 像是身处一个突出来的三维空间,我漂浮在里面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嘈杂的声音唤回了失去的我。草草的梳洗之后,我下了楼,以为空空的门市里依旧会传出你呼吸的声音,可是没有。重复不变的祈福声一遍遍的从里面传出来,你没在床上,你在冰棺里。 深蓝色的条形屏幕上一刻不停的改变着数字,20.5。真希望你能从冰棺里爬出来告诉我里面很冷,你不喜欢。 我去了学校,坐在木凳子上,可思绪却不在教室里。那些冰冷的文字无法将我的心束缚,我的心一直念着你。 多少次围绕着你的匣子走来走去,我都希望你不在里面。 我的象棋师傅,你在哪里。 坐在灵堂里,耳边的那些声音抛在一边,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月前我和你下的那两局棋。十三年的风风雨雨,一条楚河的沙场上我遇敌无数,终究还是败在你的脚下,可那天的我却因为你直线衰竭的身体和思维占了一个大便宜。倘若早知道你的离别会如此的匆忙,当初我就该听爸爸的话想方设法的继续败在你的脚下,而今,除了后悔,还能有什么? 你做的棋盘,你亲手剧的木板,你亲手钉的钉子,你亲手画的格子,你亲手写的汉界和楚河,它不在这里,它在你停留的最后一个异地的家。我决定把它珍藏,一直陪着我老去。 我还想和你下一局,可惜坐在对面的你却不见了。 如果哭能唤回你 送别你的前夜,来了好多人。我们披着长孝站在你的灵前,你的那些朋友和同事拿着厚厚一叠的稿纸向许多人袒露了他们心中的你,我没有哭,只是心里由衷的对你更加崇拜。你长达两万余字的回忆录我看了三遍,每一遍都有所收获。你指挥修的大桥、水库、发电站,每一个看过回忆录的人都十分的崇拜你。 爸爸致答谢词的时候,我没有理由再忍住泪水,从未表露淡淡的父子之情,一句迟来的呼唤掺杂了太多的遗憾。爸爸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和泪水,我听到很多人都哭了, 不舍。 妈妈捧着你的遗像哭得面目扭曲,从嘴里吐出你对她的疼爱,比亲女儿还亲。是啊,多少年来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有过的悲伤都被无尽的快乐踩在脚下,而你总是以温文尔雅、善良勤劳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沉着冷静的做我们坚强的后盾和精神上的顶梁柱。 突然,你不见了,我们怎么哭也唤不回你了。 我送你离开,去未知的未来 凌晨四点的时候,他们把你抬出来放进了车里。披好长孝,十五辆车前后将你夹在中间,送别你,离开这里。我随便上了一辆车,靠在后排的椅背上,在左拐右拐的摇晃中渐渐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目的地已经到了。唯一一家火葬场门口,已经有很多车在我们之前到达,我们下了车,去遗体告别间看你最后一眼。你躺在火葬场的手推床上盖着爸爸在一个月前就为你准备好的寿被,紧闭着的双眼,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然后一转眼,你就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推走了。簇拥在视频发回图象的电视前,我看了你最后一眼,突然就觉得很恐惧,难道,你就这么没了? 在火葬场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一个半小时,你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只是你成了一推散乱的骨灰。爸爸用红色布将你小心翼翼的包好,抱着走出火葬场的门,上了车,叫上我与你同乘一辆。 爸爸坐在副驾驶室拿着你的灵位,两个表叔一个拿着引魂花、一个抱着你,而我抱着你黑白的照片。 一路无言,我开了MP3,放的是曹格的《爷爷》。 去了你的坟墓,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横在空空的地上,阴阳先生接了你,然后你把一块一块的放进棺材。我坐在坟墓旁,盯着你挂在坟墓上方石头上的遗像发呆,脑子里依旧的空白。 葬你的时候,我远远的站在坟墓一旁的空地上,努力的在心里刻下潜意识,你在里面。 凄,清清冷冷;凉,空空荡荡 家,空空的。 回来的时候,再也没有看见你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吃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和我辩论。 看电视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坐在固定的那个位置。 玩电脑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和我抢着玩。 我突然才明白,你的离去成了永恒。 只是我的心里却还怀念着过去,相信你还在这屋里。 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看见了你一个月前刚取下的那支老式的男式手表,它现在在我的口袋里,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 清晨,我开了电脑,一字一句的怀念你遗留最后的过去,放了一首歌名字叫:《爷爷》 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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