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 喝两盅 |
释义 | 喝两盅 下午小孙陪我一起把成形资料又过了一遍,到现场把整套流水线启动重新试了机,各个环节一切良好,我放心地舒了口气,自语着: "成功了,绝对没问题……时间总算赶到了年前,能回去好好过个年了。" "刘总,多亏把你请来了,能镇着他们,要不,哪能处处开绿灯,不知又拖到哪年了。" 我回头望望说话的小孙,拂了下手,把他的话打住,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有些多余。我心里很清楚,这次流水线的改建成功多亏了他。总部说是给我配备个联络员,并兼照顾我的生活,实际工作上他成了我绝对的助手,何止助手,甚至是主手,从成千的数据计算到起草改装图,直至机上关键部位的动手,这些大量工作都是他做的。起初,我还有些担心他的功底和技术纯熟程度,后来我才知道他两年前就悄悄琢磨这套流水线的改建方案了。这回除了他那方案几个关键部位略加改动,大体是按他的方案走的。实际上,就是不请我这个设计院的"专家"来,让他组个攻关班子也能创出这个成绩。嗨!中国的事就是这样,舍近求远,迷信头衔儿,可这头衔儿也还就灵,就能镇住人,他们甘心情愿地任你摆布、喝斥。我这回来可能也就起了开绿灯这点作用吧! "刘总,……这两个月我跟你学到不少东西,没想到你那么大名气还亲自下手和我们一道滚爬……"他看我深思地久久望着他,有点困窘,不好意思地说。 "小孙,今晚几点的火车?"我跳开话题问。 "刘总,夜里十二点,票已买好了。" "小孙,总算完了,让你跟我苦熬了两个月,看你眼睛还是红红的,你……"我歉意地打量着他。脸庞明显消瘦了一圈,只剩一对通红的大眼睛,身子套在衣服里象柜台里挂着服装的衣服架。头发明显地谢了顶。才三十七岁,只比我小三岁,已被生活和命运压成了这副惨象。我知道他工资低,经济很拮据。几年前老婆又跟他离了婚,也不知什么原因,据说是嫌他没本事,还给他撇下一双儿女,一撂跟了别人。难怪,一个男人照顾两个孩子,还得工作,家离单位又那么远,足有十二三里地吧!光这两个月,我就见他大多都是带点咸菜,啃两口凉馍凑合午饭的。有时陪我熬夜赶不上班车就走着回去,可不嘛!家里那俩孩子谁照顾?唉!我平常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什么工作、工作,人还顾不顾了,我有点憋得慌,觉得对不起他。望着眼前单薄的他--一个衣装不象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一个没文凭的文凭人。尽量忍着发颤的喉头平静地对他说: "……你,小孙,让你跟我苦了两个月,麻烦你照顾我跑前跑后,我跟你们领导说说,好好歇几天,把家料理料理,你看也快下班了,你就先回去吧!孩子还等着你呢?" "不忙,刘总,噢,对了,领导让我告诉你,说一是快过年了,二是为了欢送你,今晚要准备便宴招待你一下,表表心意。下午六点开始,十二点车,时间足够了。"他说着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又接了一句:"……领导说……让我下午也不要走。" 说实在的,我对宴请并不感兴趣,甚至怨愤这种吃喝风。可不知怎么,现下我眼前又浮现出小孙午饭大口大口啃凉馒头的情景和他刚才不引人注意抿嘴唇的动作。他那最后一句难于启齿而又兴奋的声调使我觉得领导到底还有点人情味,没把小孙拉下。他们是为了我,我是能为让小孙好好过一顿瘾。 "好,那咱哥俩今儿个好好喝上两盅。" "行,刘总,晚上见,我先去换换衣服。"他走了,象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走了去。 直到宴席开始,我眼巴巴盼望的小孙也没露面,而这时心凉的我已被簇拥着坐到了首席位上,周围一溜几张大园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大多都是在这两个月流水线中从未露过面的陌生面孔,既使有熟悉的面孔也是偶而在办公室遇到的那些抽烟、喝茶,看报纸的人物。但是可以看出他们对宴席上的常识都是行家里手。随着风爪、对虾、昌鱼、酱鸭道道大菜上桌,热烈的气氛很快也造了起来,赞美声,奉承声,什么刘总大能、妙手回春、拯救者、实干家,此起彼伏。我心里太清楚了,如果不是报纸揭露他们从国外引进这条不科学的流水线而搁置两年的报道,他们不知要再等多少年呢?而对真正挽救了这一切的功勋人物,他们在这桌上连双筷子也舍不得搁。听着阵阵奉承声,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想哭,觉得满屋子的这群人,包括我在内,都象一群从峨眉山上下来的泼猴,肆意在糟蹋着人家熟了的桃子。没几杯,我就头眩身晃,醉眼中,只见一片片满嘴流油的唇在嗫动,一杯杯溅花的酒在晃动。 "小孙怎么没来,他可是个好人呀!"我似醉非醉地给临座一位喃喃一句。 "刘总,他另有任务。啊?你说他呀,嗨,连个老婆也哄不住……" 一浪又一浪的猜拳声压住了他下半句。也好,省得听到酒后那不加掩饰的"真言"。 结束了,好容易结束了,把我送到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经薄薄地下了一层。 "小孙,小孙,车备好了吗?"随着声音那个单薄的衣服架子掂个提包从大门传达室移了出来。 "刘总,我搀你……好!慢点上车"。 小孙搀我上车一刹那,我回头望望,小头目两边一溜排开,大头目居中敝开了怀,他脚下似乎晃了几晃,到底还是稳住了,压回了一个饱嗝,象个大人物一样缓缓挥挥手,语无伦次地来了句:"润雪细无声,刘总!一路顺风,顺--呀……风。"他似乎想用醉声来句京韵道白,却没弄成功。 难堪的沉默,一路上我俩无话,是啊,这一切还怎么说呢?他强装出一种坦然,却有意避开我的目光,眼怅惘地望着车窗外。 车站上他把我送到候车室,递给我一个鼓囊囊的大提包。 "刘总,这是领导的一点意思,你一定要收下,要不,我不好交差。下午领导留下我就是让我做这……我理解错了。刘总,你别见笑,……我吃过饭了。"他结结巴巴,脸颜赧赧,很不好意思。 他走了。 我呆呆站在那儿,凄怆地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我觉得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突然我想起他回家的班车已经没有了,应交待小车司机送他一下,我向外跑去。 小车早已无了踪影。远远我望见他衣架般的身影在一个小食摊上买了两只烧饼,边走边啃着,淹没在风雪之中。 我没有叫他,不想让他知道我现在看见了他做了什么,此时,我又内疚地想起下午他说起的那句"喝两盅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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