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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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岸边的老村

文/戴信军

老村藏在黄河岸边黄土高原的皱褶里,清泉从皱褶里涌出,滋润着老村人。满坡遍沟的枣树裸枝摇曳,一条白亮的土路曲弯着通向老村。去老村需步行一个多小时,正是立冬冷清时,岔沟里不时传来野鸡的鸣叫声。村口的大石桥像缺牙的豁嘴老汉,残破漏气,民居多为石砌窑洞、院墙、巷道,院主人在大门墙头上蹲一个大眼睛怪异石兽。石头上雕刻着老村的记忆,百年的风雨霜雪塑造了老村的性格,沉默还是沉默。现在老村许多窑院无人荒废,任蒿草疯长。突然,一只长尾野鸡从窑院飞出,似一道彩虹划过幽暗的沟壑。

"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一湾弯到黑龙湾……"信天游是从坡下石窑院传出的,从烟洞旁窑垴女墙望下去,一位黑衣白须头扎白毛巾的老汉,蹲在窑门前,抡着斧头劈老树根。信天游时高时低,时断时连,随着斧头的节奏有些苍凉随意。"大叔,唱得好!"我不由喊道。"一漫胡唱呢。"原来是位留守老人,住着四孔老石窑。老人抱起木柴,猫腰钻进灶房,烟雾便塞满了石窑。透过老枣树林,黄河似挂在天际的黄绸带。天空阴沉沉的,没有色彩;黄土地也阴沉沉的,没有精神。转过石板弯道,眼前层层叠叠的石窑院,仿佛布达拉宫般壮观。有的两院三院相连,有的四层五层重叠。石门石墙石台阶。也有窑房结合的样式。幽深而不失情调;错落亦显韵味。有的窑院铁将军把门,荒草半人高。整个老村像个倒挂的大葫芦,葫芦的巴儿上摇摆着挑白菜的婆姨,悠扬的歌声随着绿格盈盈的风飘了上来。这是我听到的最有味的原生态的情歌,十二个月的咏唱渗透了期盼与哀怨。婆姨是我在老村见到最动人的女人,虽然眼角已有鱼纹线,但眼睛很明亮。她告诉我,过年受苦人和儿女回来,她准备在自家百年老窑院开个农家乐。这几年到这里照相画画的人可多了。婆姨脸上绽开笑容,似竹筐里水灵灵的绿白菜。

村口大院的石台阶下,正有几个提竹篮卖干红枣的老婆婆,对着照相的人笑着喊道:"照完相要买红枣!"村头山坡,老夫老妻赶着大花牛耕地,大花牛几乎是拽着黑衣老汉跑,蓝衣老婆后面紧追。天地之间,一黑一蓝一花,这才是黄土地真正的魂。

离开老村那天下午,我又去了石桥旁的石窑院。七十七岁的高老汉坐在大石碾盘上抽旱烟,一条小白狗跑来跑去撒着欢。老人说:"现在身体还好,上山挖些草根药材剥皮晒干,每斤能卖二元多钱。今年的苞谷都挂在树上,吃不完。"窑院里堆满了老人的辛劳和希望。"桥对面几家石窑院枣红了,也没人摘,满树的鸟闹了一个秋天。"老人在碾盘上敲打着烟袋锅说。

小白狗望着老人,用头蹭着老人的腿脚,老人咧开嘴伸出双手,弯腰抱起小白狗,小白狗笑着叫了一声,偎在老人怀里,竖起耳,与老人一起听泉吟风鸣,听羊叫鸡唱;看枣林夕阳,看白雪满山。

秋游黄河口

文/姜炳炎

初秋时节,黄河口最美。

伴随着湿润的风,车子在辽阔的大地上驰骋,大片的湿地、飞翔的鸟儿、起舞的苇荡、交错的井架,飞速掠过。作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黄河口面积15.3万公顷。置身其间,顿感自己的渺小。

踏上湿地深处的木栈道,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霎时全身都感到舒服。登上观景台,看这被称为"物种基因库"的湿地。名为黄须菜的植物,紧贴地面生长,将满眼的红铺向远方,成为独特景观——红地毯。放眼浩如烟海的柽柳林,它们已全身心地融入这盐碱土地,绽放出生命的璀璨。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植物,相互点缀成一体,绿了、黄了、枯了,周而复始,岁岁枯荣,向天空努力生长着,为黄河口添了一份凝重的色彩。

享天地之灵性,得日月之精华。这里是鸟类迁徙的中转站,有近300种鸟,被称为"鸟类的国际机场".不时看到,三三两两的鸟儿悠闲地走着,相互嬉闹,突然又直上蓝天,展翅翱翔。

路上,看到众多摄影爱好者,手提"长枪短炮",脚步轻盈,生怕惊了这里的精灵。他们早已将心儿融入静谧的自然,原来是和我一样,也在瞪大眼睛寻找天籁。

这里到处都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连绵不断。适逢成熟季节,苇叶渐白,苇荡齐整。风拂过,芦苇轻轻摇曳,舞动鲜活的生命;芦花如波起伏,尽显"芦花飞雪"的壮观景象。

我还沉浸在"似花还似非花"的意境中,穿过名为"生态之盒"的旅游区标志性建筑,来到河边静观。可能是九曲黄河经万里跋涉,越崇山峻岭,已太累了;可能她知道马上要投入大海的怀抱,舍不得高原的期望;可能依然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因而她缓缓地、不急不躁地流淌着。

一条大河,孕育了一个民族。这块古老的土地,正书写新的传奇。秋日黄河口,是一幅图画、一种陶醉、一份惬意、一个期盼,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黄河冬韵

文/郝美想

她从遥远的秦皇汉武时期一路奔腾而来,她见证了开元盛世的繁华,也亲眼目睹了朝代更替的没落,她与时间结伴同行,却一如既往的哺育着自己至亲儿女。她因为儿女的行为发过脾气,而后却以肥沃且富有生命力的泥土作为安慰礼物。浩荡五千年,她终究以一袭黄色书写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史。她,就是中华民族伟大的母亲河----黄河。

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梁山,已是初冬时节。万物隐藏起锐气,只把一抹单调留给萧瑟的冬季。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的侵袭着北方干裂的大地,枯黄的树叶也在一片恋恋不舍之中寿终正寝。突然很想去黄河边漫步,在这个寒冷异常的日子里,怀着一种念念不忘之情,再去瞻仰一下这条孕育了华夏文明的母亲河,到底是如何在寒冬里倔强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阳光明媚的午后,寂静占领了黄河大堤。初冬的黄河刚刚进入结冰期,有些地方还没有被冰层覆盖,阳光下反射着点点波光。于是黄河俨然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冰层夹杂着枯草,一部分是透明黄玉般的黄河水。沿着长长河岸,迎着阵阵凉风,走在结实河沙上,听到河水轻轻拍打岸边的温柔声响,就像母亲呼唤倦归的孩子;任凭河上的风呼呼吹着,就像母亲的手在梳理着孩子的黑发;偶尔也会听到冰层破裂的声音,好像顽皮的孩子鲁莽的闯入了未知的世界,手忙脚乱之下跌倒在地上。

汹涌的寒风加紧了攻势,一波一波的向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袭来,河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皱起了眉头,河心深处,河水顿时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微微的,仿佛点缀着少女羞怯的脸庞,愁绪交织在眉宇之间,温柔曼妙。河岸边已经被白白的冰层覆盖,远远望去,好似一幅锦缎,从远方的远方一直铺到我脚下,那斜铺在冰面上的冰渣,似绽放在锦缎上的年轮,一圈一圈延伸到远方,最后和地平线交织在一起消失于天际。

黄河岸边的枯草丛里,不时飞出成群的野鸟,互相嬉戏着,然后打个转,朝着固定的方向疾驰而去。遥想初秋时节,黄河似乎是被红草包围住的,那红是崎岖的,有高有矮,像一波红浪似的跌岩起伏。而如今,再往远处望,映入眼帘的除了枯黄还是枯黄。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枯黄里偶尔还夹杂着几点新绿,新绿又夹着深绿。这是勤劳智慧的家乡人民,在稀罕的小块陆地上开垦出的黄土地,成片的麦苗正茁壮的成长。

行走在平坦的黄河大堤上,脚下是如我肤色一般的黄,突然想起了旧时的许多习俗,那些陪伴着每一个梁山人的陈年旧事,如今竟明镜般清晰透彻起来。一种历史的久违感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热血沸腾了整个身体,眼眶也莫名的湿润了起来。

由于黄河沿岸的平原由黄河冲积土冲积而成,粘性很大,因此种麦时翻起的垡子地里土坷垃又硬又大,不用木榔头砸碎,根本没法下种。因此,每张犁、耙的后面,都会有老人、妇女、儿童举着榔头跟着砸坷垃,这成了梁山泊一带独具特色的一道景观。有一首儿歌形象生动的反应了这一习俗:收完豆,搂完叶,犁起地来晾半月,地里成了坷垃窝,东洼里,坷垃多,枣木榔头砸成沫,西洼里,坷垃硬,枣木榔头砸不动,北洼里,坷垃大,榆木榔头砸十下,南洼里,坷垃软,榔头一砸成个扁,东西南北都砸遍,磨得俺趼子连成片。成了片,俺不怨,为的是明年吃白面。

小时候,特别是冬季里,喜欢追着村里的盲人跑来跑去,因为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这些人都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唱瞎腔。瞎腔是乡村的瞎子艺人演唱艺术的泛称,他们演唱的形式其实是很多的,比如坠子书、杨琴、莲花落等,但乡村的观众却懒得分那么清,见是瞎子演唱,便统称为瞎腔。瞎腔以说唱传统的"说唐"、"三国"、"水浒"、"大八义"、"小八义"为主。每到冬季,艺人们从外地赶回家,在辽阔的黄河岸边支起棚子,为家乡人民送上精彩的曲目,而这也成为了黄河岸边一道亮丽的风景。每次唱瞎腔前他们总会把一顶帽子放在面前,而村里人每每毫不吝啬的往里面投个几毛线,或者用油纸包好几个玉米面窝窝头放在里面。"跑江湖的都不容易",老人们总是这样告诉我们,而这些话也一直深深影响着我,直到现在,每次看到有街头艺人表演节目,不管看不看,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双手恭敬的递上几元钱。

就在我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几近不能自拔之时,几声羊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抬头望见岸边绿油油的麦地里点缀着零星洁白,牧羊人正挥舞着长鞭驱赶着羊群。家里养羊多年,我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梁山特有的优良品种—小尾寒羊。提到小尾寒羊,就不得不说一说闻名全国的梁山斗羊大赛。一入腊月,民间的斗羊活动便异常活跃起来。地点多选在开阔的黄河岸边或村内平坦的大街上,羊主们将羝羊牵到一起,先让它们互相对视、骚扰片刻,使其产生一种敌意;如果敌意产生较慢,主人还要抓住羊角,向对方的羊体上碰打几下,这样三碰两碰,很快就会惹怒对方的羊,使其产生强烈的斗性。此时,两只羊便怒目而视,继而拉开决斗架势,共同后退数米,然后向着对方猛烈冲击。围观的群众也自觉地给羊闪开决斗的场地。当两只羊抵中时,那螺旋形羊角的撞击足可产生800公斤力量,似劈木声响,人们仿佛感到脚下的地皮都被震动了,胆小的观众还会在羊撞击的一刹那,不自觉地一捂耳、一闭眼呢!

有时羊的主人为了使自己的羊取胜,也往往为羊助力,一手扶羊肩,一手拍羊腚,高喝一声"上",羊便死命地前冲。此阶段的决斗往往相当惨烈——有的羊抵得角根部冒血,有的将面部的皮擦掉,甚至有的抵成半死。只有当一方无力再抵时,决斗方才结束。而羝羊双方的主人,不论是赢家还是输者,都会以放松的心情抚摸着自己心爱的羊,慢慢将其牵到一旁,让其好好休息,并以好食好料精心饲养数日。

当我从翻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夕阳已经为冰层涂上了胭脂粉,河面上也仿佛镀了一层金,粼粼的,犹如上面浮满了黄叶。令我魂牵梦绕的黄河,终究没有让我失望,借着大自然的魅力,在初冬的午后为我上了一堂名叫"家乡"的课。

黄河水岸溶溶月

文/朵多

难得一次还家,都会再次去看一眼黄河。

其实,我对黄河并无多少好感,可能因为太过熟悉,少年时期朝夕相处,所闻所见,也都是有关黄河的"坏故事",而绝少能听到它的"美事".更兼之我身边有两个年长的玩伴,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殁于水中,让我对它有了一些疏远。

古人云:"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等等,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孤陋寡闻的夸张说辞。我眼里的黄河绝对没有这样豁达过,我不曾见过它的惊涛骇浪,也不曾理会过它有什么磅礴的气势。我见过它带着一幅恶狠狠的面孔,吞食了农田以及庄稼。在我儿时,人们为了困住任性的黄河,在农田的尽头修起了一道大坝,每到修坝的季节,好多拉着杨柳枝的车辆从四面八方走来,好多坦克式的推土机夜以继日地喧闹着。周边村民也来到了黄河边,大家熙熙攘攘,挣上几个工分,前后一两个月,便建了三四个坝子。这里前前后后稀稀拉拉建了十几年,建了二十多道坝子。

坝子建起来了,我们就多了一些好去处,尤其是夏天,坝子上栽满了杨树,两三年就高高大大的,有了很大的树荫了。据说,在这里建坝子,是因为这里的黄河总是滚来滚去的,这几年吃向了这岸,过几年又吃向了那岸。我听父辈说,我家的宅子底下,曾经就是黄河的河道,这反而让我多了一些想像。

去黄河边次数多了,对黄河的那种敬畏,慢慢地变成了嘲笑。尤其到了每年的夏天,黄河的河底几乎被翻了出来,有水也是盈盈浅浅的。有一年,整个河道里竟然很难寻得几道水沟,河底里面像是修好地平坦的公路,一些大卡车在里面行来行去,竟不违和。

这样的黄河,着实让人无法敬畏亦不必害怕。当然,黄河里过卡车的时候毕竟也只有那一次,一般情况下,黄河会有一些清清浅浅的水流。每到这个季节,农田也开始进行灌溉了,我也会被父亲叫去帮忙。

那时候我开始读张爱玲、徐志摩。我总觉得徐志摩写的东西,离我的生活好玩,于是我想在这黄河里面找一点徐志摩的味道,但可怕,除了我闻到了河水与泥土的味道之外,当真并没有什么徐志摩的浪漫。张爱玲也是如此,黄河文化里怎么会有上海沦陷区的小情小调儿。我有些失望了,焉了自己的脑袋。我最早的一本书,也就是我的童书,是母亲给我买回来的一本薄薄的《鲁迅散文诗全集》,纸很薄,也容易破损,我读得小心翼翼。我并不能读懂,但是里面的野草、坟地、枣树、泥巴墙、蛐蛐儿、风筝、阿长、阎罗王以及黑白无常,我都开始熟悉且知道。至于徐志摩什么《巴黎的鳞爪》,当然有些疑惑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我是很喜欢读的,毕竟十里洋场中所写出来的,也无非是我在等候青春期到来时最渴望知道并且希望读到的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罢了。倘若再有一些国恨家仇,那时对于我这一个守着黄河,每天都只是希望能看看天边白云变幻成各事各物的少年来讲,也多半并不在乎。

到了读普希金和泰戈尔时,我分明已经长大,离开家乡去十几公里以外的小乡镇读高中。那时,黄河竟然成了我的新玩伴们眼里的奇迹,当我听见他们说长了这么大还没有到过黄河边前的时候,我竟然开始想念我的黄河了。我从没觉得黄河离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我很想给他们分享我与黄河的故事,但我分明又不知道从何谈起。

我对黄河竟然也是一知半解,我甚至忘记了地理老师曾经教过的黄河发源于巴颜坷拉山,经黄土高原,到达平原地带的我的家乡,而入后山东,抵达渤海。我觉得,一切与我来说也是那么地陌生。我守着一个奇迹,我却如此地平凡,我有些不开心。

普希金,泰戈尔们情情爱爱的诗句,真的既讨人喜欢,又让人讨厌。我不喜欢普希金的流畅,但是喜欢泰戈尔温暖。他们兴许与我的黄河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我却喜欢读。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像他们写他们身边的事物一样,写写我的黄河。让黄河在我的笑下,有温度,有情怀,有诗意。但很可怕,我已经不能与黄河朝夕相处了,并且,我这一去,直到如今,再也没有亲近过。

我的黄河,也没能走进我所中意的诗句里。我越是想把它写得美一些,越是找不到好的词汇。但每次想起,也有那么几回我却想到了它那少女般的柔软。——在夏秋之交,傍夕乡野村间的大地上,还有一些阳光余下的热燥的感觉,我都会伙同玩伴到黄河边,去河里泡个澡。趁着河风,游几个来回,自然无比惬意。

每月值十四、十五、十六夜有月时,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是一眼深邃的无底洞。我走在月光里,与夏秋之虫结伴,离别人群,竟然开始独享这样的宁静。这些往事给我的新朋友们讲述的时候,他们分明觉得我在说谎——黄河里怎么可能游泳,你真是个骗子!

他说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黄河,但没见过黄河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黄河,黄河里有惊涛波浪,有几米大的鱼,还有上百斤的王八。其实,黄河的汪汪逝水,不是不吓人,不让人心生敬畏,但它很少会咆哮,很少激荡,即使是要发洪水时,也是缓缓来迟似的。

黄河的水没有惊涛骇浪,并不是说它很安全,很驯良。它的变幻莫测,就因为它那幅轻描淡写似的形象,亘古不变,但却南夺淮水,北抢海河。

就像我小时候没办法给玩伴讲清楚我的黄河一样,现在我依然讲不清楚。在我心中,它是一方水土,是故乡,是记忆,也是我儿时的玩伴。后来我写过一些关于黄河的小说,也有一些散文和诗歌。很可惜大部分丢失了。我努力地给黄河树立一种形象,母亲的形象,温柔,大气,而又有品格。但它却萎靡不振,病殃殃的,让很多认为它必然伟大的人失望而归。

我一直想用沈从文的方式,写写黄河。诚然,我必须失败。我眼下的黄河,与他的湘西的河是多么地不同,我脚下的坝子,也自然与那些坝子不同。是的,后来,我喜欢上了沈从文,梁实秋。我心里准备着把黄河变成新的形象:诗意,但又有着一股野鹤闲云的韵味。

有时我想如果我就地找一块石头坐下来,一定会坐在最后一道坝子的最前边,离黄河水最近的地方。我会向着天上的月亮沉思,不为别的,只为了天空中的那垠天水,在黄河水声的哗哗啦啦里,有一种让我想跳进去的感觉。

如果我是天空的某一颗星,想必也一定会想跳到黄河里来的。

有时,河水会使我伤神。在我发呆远望的一刹间,原来盘际在我脚下的小旋涡,早悄然形成,并且已远远地离我而去。即便是一瞬之间的得与失,这一别就是永远,此生已不可再得。流远了,渡过了,就结束了,过往的遇见,并不一定就会揭示什么样的未来。一切的机缘,也无非是结缘时近了,然后又渐渐远了。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离得太近,反而会容易相互伤害,虽然无心,却无法规避。黄河也是,我多想给它歌功颂德,但是我不能。我少年时做为玩伴的两位兄长,曾经在黄河里交待了自己的生命。这水是活的希望之水,同时也是死的悲伤之水。我不想伤春悲秋,但可惜那时的我到了这样的年龄,我的黄河渐渐在我心里失去地位。

那少年时期,一直最喜欢听的老乌龟员外,老龙王的故事,不再新鲜。还有那位神秘的人鱼姑娘,似乎已经远离了我的记忆,我的生活开始被青春的热血灌满,我的心灵开始被一位白白静静带有书卷气的姑娘塞满。

我开始了我的《红楼梦》的时代,开始了我的鲁迅时代。似乎一夜之间,我长大了。黄河水面上的一垠轻笼,雾蒙蒙的样子,月光照下来,水波荡漾。我就像是岸上静静的沙石,在月光下等待河水的润泽,在河水的一荡一迭之间,随着心声,形成一道一道纹路。每一道都是河水刻下的,每一道都是一种思绪。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那些夜里,兴许最能体现我的感受的,就是那一片又一片的茫白,梦一样的,不切实际,而又不脱离现实。那一轮明晃晃地圆月,却渐渐地从我们的生活里隐居了,那个乌楞楞的圆盘,像一张发晦的白纸,一片蜡黄。

当年,那些水岸上的船舶与摆渡人一起,消失在岁月里。每当我再问起时,除了几个船夫的外号之外,我实在问不到他们的本名。时光就是这样,它厌倦了过去,便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提示,那些热心的,热情的,鲜活的,鲜亮的一切人、物、事,全一下子不见了,并且无从再得。我知道,我的黄河也要在我心底沉沉睡去,我想大概这也是我原初最希望得到的结局吧。

倘若再去黄河,除了那些无法准备找回的故事之外,或并没有什么再值得反复思量的事了。夜深了,我也该走了。

然后,我想像着我走上河堤,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回城里。

黄河岸边,风烟如画

文/艳子

你有你的天,他有他的地。还好,我有我的河——黄河。

许多时候,我们都会去黄河岸边,沿黄公路上寻找风景,释放心情。总有一眼风景可以安抚自己荒芜的心情,总有一眼风景可以成为镜头里的美。

黄河周边的景色永远都在变化着,无论是哪一刻去,都会给你无限想象。她的宽阔、博大,会给人以力量;她的深邃、弯弯曲曲流动的姿态充满着无穷的魅力。

白茫茫的冰面,弯弯曲曲的河堤,黄河滩地里葵花的秸秆,或者是几棵孤零零的树,树上一团一团的是鸟巢。这大概就是整个冬天黄河的景致了。

而冬天的宁静总有一天会被春风唤醒。从寒冷吹到温暖。逐渐消融的冰面上,首先会让北归的天鹅感知。而喜爱摄影的人们又将喜出望外,开始新一轮的追逐……

无论是什么,在繁忙之中偶尔的闲暇,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空间,一份留白,这样才能将时光划向远方。

起风了。肆无忌惮的春风,说刮就刮起来。都说春风吹得河开雁来,都说春风吹得春暖花开。

黄河,我能为你做什么?

文/叶剑秀

最早知道黄河,是从奶奶蠕动的嘴里听来的。那时候我还是个懵懂少年,听奶奶讲黄河的故事,心里充满好奇,常常望着奶奶沧桑多皱的脸发问:黄河在哪儿?在北边,一百多里。黄河黄吗?黄。比下雨后池塘的水黄吗?还黄,稠糊糊的黄。黄河大吗?大得很,东西看不到头,南北瞅不到边。黄河的水为啥是黄的?奶奶仿佛被我问住了,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停顿片刻,天也黄,地也黄,人也黄,黄河也就黄了。黄河好玩吗?奶奶闭上眼睛想了想,有时好玩,有时不好玩。像咱村里二蛋儿他爷,不喝酒时热心肠,帮了这家帮那家,喝醉了就任性、撒野,在村里七扭八拐,横冲直撞,把满肚子的污浊喷洒得到处都是。

麦梢黄的时候,奶奶坐在院里翻拣箩筐里的泡桐花,拣着拣着就哼起来了:滚滚波浪翻,牛皮筏子当渡船。九曲黄河十八弯,宁夏起身到潼关,万里风光谁第一?还数郑州大邙山。奶奶声音低沉婉转,我从那流畅的曲调里听出了浑厚的气韵,似乎也有一丝隐约的凄凉和酸楚。

黄河离我们远吗?奶奶说,不远,没准咱喝的水都是从黄河里渗透过来的呢。

在童年的记忆里,流淌着一条神秘的黄河。对黄河的崇敬和向往,大约从那时候就长出翅膀了。

我一直困惑,大字不识几个的奶奶,怎么知道那么多黄河的故事。后来才弄明白,新中国成立后,全省抽调一批民工治理黄河,奶奶随爷爷去了,在黄河北岸生活了三年光景,修坝、治沙,种树育林。奶奶说,他们栽种的小树该长大成林了,有机会她要去看看,说不准还能找到当年她亲手栽下的树木。奶奶嘬了嘬嘴又说,黄河的鲤鱼鲜美,在老家吃不出那样的味道,她想再去品尝一回。

因为奶奶的缘故,我不满足于课本上浅显笼统的讲述,用大量的课外阅读来丰富和完善着我对黄河的认知。

黄河,古称"大河",诞生于巴颜喀拉山,带着雪域高原的气息,以其"万里黄河万古流,哺育群生半九州"的气势,决昆仑、触龙门、惊天动地走风雷、气吞万里,魂统九州,雷奔大海。

岁月如流水,流水似岁月,黄河冲刷着高原,裹着黄泥,沿着沟壑奔腾,把大量的泥沙带向下游,形成了富饶的黄河中下游平原,这是我们中原人最重要的生存地。

刀耕火种的艰辛,黄河号子的呼喊,和着这黄河奔涌的涛声,汇成了生命的旋律。黄河流域成为中华文明最重要的发祥地之一,流经九省区,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精神纽带之一,被誉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然而,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去郑州参加一个文学笔会,会后文友相约,特意去到黄河岸边,我有幸与黄河有了一次亲密接触,才打破了我对黄河的概念化认知,开始有清晰的感性认识。

登北邙之巅,东观京广铁路,西望楚汉争霸古战场,置身悠悠华夏摇篮之中,尽享激情飞荡的豪情,去领略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发展的史诗,去感叹黄河文化的丰厚与灿烂。

黄河流经郑州市黄河生态旅游风景区,便以其"悬、险、荡、阔、浊"之奇,构成一幅百里山水画卷。这里是中华民族发源地的核心部位,南依古都郑州,西邻古都洛阳,东靠古都开封。是黄土高原的终点,黄河中下游平原的起点。

由于时间匆促,这次黄河之旅,仍是浮光掠影。只能说,我认识了黄河,但终归是没有读懂它真实的含义。

奶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离世的,生前的夙愿成为永恒的遗憾。深深的愧疚一直压在我心里,那种负疚的情愫常常出现在梦里,让我感到惶恐和不安。今年初秋,为了奶奶的愿望和我的向往,我终于摒弃杂念,毅然背起行囊,踏上了寻觅黄河的旅途。

在郑州生态旅游风景区一壁山崖前,我伫立仰望炎黄二帝塑像,静观奔流不息的黄河,心生万千感慨。炎黄塑像以山为体,使山人合一,以体现与大地共生,与山川同在,与日月齐辉;一个凤目龙准、气宇轩昂,一个广额纯朴、智慧慈爱。中华民族的崇高品质在这里凝聚,华夏儿女不屈不挠、勤劳勇敢的精神,在这里完美地得到体现与升华。

郑州生态旅游风景区的五龙峰山中,用汉白玉雕刻成一尊塑像,通体呈乳白色,名曰"哺育".一位"母亲"发束微髻,怀抱甜睡的婴儿,形态凝重而高洁,表情安详而坚毅,她背依巍巍岳山,面向滔滔黄河,在壮丽山河的映衬下更显得端庄、惠美。"母亲"是黄河的象征,黄河是母亲的化身。这尊塑像是对母亲河的最好解读和诠释。

我独自一人在黄河岸边徜徉。如今的黄河之岸,辽阔无垠,气象万千。邙山之下的星海湖碧波荡漾,绿色长堤,薄雾轻纱。沼泽湿地,生态园林,银鹭飞翔。曲径通幽之处,馨香弥漫,疑入仙境。放眼远眺,蓝天彩霞,奇妙无穷,遐想无尽。

我坐在黄河岸边一家餐馆里,特意要了一份黄河糖醋鲤鱼,虔诚地夹起一块投进黄河里,再夹起一块默默地放在黄河岸边,这或许是对奶奶的供奉和对黄河的致敬,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双眸盈满泪水。

乘船去到黄河的北岸,我在茫茫林带里游弋,试图去寻找奶奶的身影和足迹。抚摸每一棵树,双手分明有些微微颤动,仿佛都像奶奶亲手栽下的。伏在树干上,聆听黄河的心音,一个声音从心底迸出,在树林上空回响:我能为黄河做些什么?

黄河滩捡红枣的婆姨

文/戴信军

一踏上黄河滩潮湿的泥土,便被满河滩的老枣树震撼。这老枣树似醉罗汉东倒西斜;似楚舞女旋绕舒展;似淘气的娃娃,伸胳膊蹬腿;亦如草书中的线条随意自适,奇巧中不失自然,险绝间自有韵律。大红枣挂满枝桠,枣香飘,鸟儿乐,温软的泥土地里也落满红枣。不时有红枣垂落地面,翻滚着发出沉闷的低吟。这是红枣最后的歌声,献给黄土,献给黄河,献给这片热土的主人。

从枣林旁的葵花地穿过,步入百年的老枣林,一层层枣林漫延在黄土高坡。老枣林似百里长龙,与黄河同行。白天观黄河浪花,夜晚听黄河歌唱。是黄河水浇灌了老枣林,老枣林用红枣满枝来回报,把个黄河滩映衬得红彤彤、亮晶晶。幽寂的枣林深处飘出歌声:"红枣林,黄河西,有个捡枣老婆姨。一颗一颗似玛瑙,吃一颗红枣甜心里。"是一个小男娃,光着头,光胳膊套个红褂褂,尖声细嗓地吼唱。"你咋一个在枣林里耍!"我大声问。"奶奶在捡红枣呢!"老枣林深处正有婆姨跪在黄土地上,猫着腰面朝黄土,一颗一颗地捡着红枣,两个大竹笼都装满了。婆姨抬起头说:"吃红枣,随便吃,不敢把枣踏了!"我小心地挪动着双脚。枣林地上到处红枣。两只喜鹊从树上飞到地上喳喳地欢叫着。这婆姨五十多岁,碎青花衫,头上挽了个泡泡,膝盖裤腿上沾满泥土,手上也沾满泥土,脸上却阳光灿烂。一撮银丝在额头飘拂。"红枣太多了,一满捡不完,有十几亩呢!今年红枣好,可没人来收。"婆姨揉着腿。"受苦人和女儿都出去打工了,我和小孙子守家。"婆姨淡淡地说。

黄河岸边的黄昏迷漫着秋的味道,金色罩满大地。夕辉在枣林枝杆间闪烁游动,长长的影子与枣林纠缠一起,满树的红韵光斑。一阵凉风吹过枣林,红雨飘落,歌声绵绵。婆姨挑起枣笼,拉着娃娃晃晃悠悠地走出老枣林,背影消失在山弯里。

第二天下午,我到黄河边小村写生。沟道里几个庞大红土柱雄霸高耸,直刺蓝天。错落的窑洞如塔样层叠,牛羊点缀。一条溪流扭曲着涌向黄河。窑洞多为石窑,石的墙,石的道,石墙上置个粗石狮,左右两边都是脸,一个大嘴连着四个眼。大多窑门锁着,有的窑门上雕刻着"耕读世家"、"宁静致远"等。金黄的落叶覆盖在院里碾盘上、石墙上、门道里。幽静的窑院,残破的春联,火红的枣林,冷清的季节。走过小石桥,坡头的窑院里有婆姨晾红枣,是黄河滩捡红枣的婆姨。爬在石磨上玩耍的小男娃大声喊:"奶奶有人!"婆姨直起腰,拍打着围裙招呼:"回来吧。"窑窗一盆黄菊花的蓝影吞噬了蛇盘兔红窗花。偌大的院中间,一个长长的土坑,席子上面摊满红枣,席子下面留有空隙,一边柴火正燃烧,大铁锅支在旁边,烟气便从红枣上面袅袅升腾。原来婆姨在家里加工滩枣。她说:"今年枣又大又甜,可卖不出去,不加工就全烂了。"熏出来的滩枣颜色红得深沉,晶莹诱人。婆姨抓起一把滩枣塞给我手里。加工时还要放些冰糖,这样滩枣口感会更好。

红枣收获的时节,小山村少了昔日的繁华热闹。远处的狮子崖沉默,面对黄河,黄河水依然滔滔高歌,永不停息。几个留守的老人坐在村口毛头柳下大碾盘上,背对夕阳,黄韵笼罩。有的盘坐如泥佛,有的扶杖似罗汉。老汉头顶金丝旋绕,婆姨腿上娃娃玩乐,双手抱个向日葵。一只小黑狗在人们腿上乱蹭,抬眼睨视着陌生的我。碾盘后的大黄牛回头也望着我,像笑,小牛犊撒着欢。黄河岸边的老枣林沉醉于夕阳,毛头柳的金黄把蓝天映照得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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